——“雖然不是她偷我東西,但她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師父囑咐,我們此行不可得罪武林同道。”
陳銳出門上馬,欲向湖北進行,掐指算來今日乃是七月十五,距武昌大會還有一個月時間,大可在這帶游山玩水,于是按轡緩行,到午時在集市上一家酒館歇息,正欲問店伴有什么好去處時,忽聽屋內一角有人道:“明輝派的高家小姐太也囂張,她對你說些什么來著?”另一個女子聲音道:“她和我說:你這不要臉的東西,怎么來偷我的東西?”那男子道:“她才是不要臉的東西。師妹,我已和她與她丈夫約下時間地點,替你討回公道。”那女子道:“我也要去,什么時候?”那男子道:“我們今夜子時在城西當昊坡約定,你最好別去。”
那女子便和她師兄爭討起來,求他帶自己去。陳銳下隨即陷入深思:高姑娘怎會誣陷人偷了她的東西?定是那女子不承認,而且這一定是對她十分重要的東西,不然不會說出如此重活來。那人說高姑娘有了丈夫,多半是和周華已經成親。”陳銳轉過頭去,見那男子金冠錦袍,英氣滿面,女子一身黑裙,容貌嬌嫩。二人都不到二十歲年記,各佩一把白玉色柳葉彎刀。陳銳立即想到凌印所用的浙江化平派送給他的那把刀也是一樣的形狀,想來這二人也是化平派的。
陳銳到集市上賣了馬,轉了幾圈,看見不少新奇事物,直到酉時之末,心生一念:“這二人既然與高姑娘為難,在明輝派時高姑娘對我照顧有加,這手我可不得不插。于是找人問了當昊坡的所在,出城而去。”那當昊坡在此城西去不過二里,南高北低。陳銳伏在坡頭,靜侯人來。
不出半個時辰,聽到有腳步聲,也朝坡頭走來。陳銳心道:“現在還不到亥時,他們怎么來了?莫要是我的行跡被人發現了。”他抬頭看見一抹黑色伏在距他四尺余的坡下,便知是那女子的師兄不讓她來,她偷著事先出來的。陳銳并未觀察那女子的動靜,但不過多時那女子似乎有所察覺,她緩緩拔出彎刀向后一揮,劈開陳銳身前遮蔽他的灌木,陳銳的白袍十分顯眼,那女子立時發現,喝問:“什么人?”隨著又向陳銳揮了一刀,陳銳忙拔劍擋住,見她身形刀法十分高明,不禁佩服化平派的武功。陳銳的武功已十分高超,但那女子直進五六招竟使陳銳全神貫注地招架。直拆到第十招上,陳銳耳聽遠處有人走來,舉長劍將那女子的彎刀壓住,轉過身去把她按住,一同伏在地下。那女子驚呼:“你干什么?”陳銳按住她嘴巴低聲道:“別作聲。”那女子也聽了一會,輕聲道:“是我師兄。”那人金冠錦袍,飛身而來,果然是上午酒館中那女子的師兄。他見周圍無人,便身而起,躍上一棵樹的樹梢。
陳銳與那女子都藏在灌木中,收回兵器與那男子一同等待高蕓等人前來赴約。陳銳心下對那男子的輕功好生佩服,問那女子:“你師兄輕功高得很啊。”那女子稍有不屑:“我師兄是師父的大徒弟,就是以輕功出名的。‘歸季燕’聽過沒有,就是我師兄季立甲。我見你的輕功也不錯啊。”陳銳聽她夸贊自己,心中十分高興,但也謙道:“那還是比令師兄差一點。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輕“哼”一聲道:“能告訴你么?上來就問人姑娘家的名字,好不要臉。”陳銳本想與她套些近乎,卻讓她這一番話說得臉上不紅不白。過了半晌,那女子道:“我叫張穎,也不知你將來會不會記得。”不過多時,坡下傳來一個女子聲音道:“這里沒人,季立甲他們還沒到。”又一男聲道:“那我們就等一會。”陳銳聽了,心突突地跳,那女子正是的高蕓,而男的便是周華。二人在河南完婚后出來游山玩水,走到浙江與此二人發生沖突,約定在當昊坡解決。
周華道:“那張姑娘到底有沒有偷你的玉佩?”高蕓嘆了口氣道:“其實她沒有偷,是我把玉佩寄存在武漢城中的程家當鋪里,自己卻忘了。那玉佩時是我母親生前送給我的,只是和她當時帶著的有些像罷了。”周華道:“那你為什么要說是她偷的?”高蕓道:“我只是看不慣她那副模樣。”話音未盡,上方有人道:“我師妹怎么得罪你了?你就看不慣她?”只見季立甲從樹上躍下。
張穎剛要現身與師兄相見,陳銳忙拉住她手,說道:“不可,他們誣陷你,你要把真相聽清楚了。現在出現便不好解釋了。”張穎點了點頭,靜聽情況。只聽高蕓道:“雖說不是她偷了我的玉佩,但她對我說話橫沖直撞又當何論?”季立甲道:“那你應該還我師妹一個清白。”高蕓道:“雖是我誤會了她,但她既然沒偷,又何以對我惡語相向?”季立甲有所遲疑,不知所言。周華道:“所以說是你師妹的不對了。”季立甲道:“不懂事就不要說瞎話,你知道些什么?”周華拔出長劍,便欲去刺季立甲,怒道:“你放屁!”季立甲后退一步,拔出腰間單刀,也朝周華劈去,二人來來回回拆了十幾招。陳銳見季立甲能與周華打得有來有回,看來二人武功相去不遠,但同是一路刀法,季立甲所使卻比凌印的高明得多。數十招之后季立甲漸落下風,只能勉力支持。陳銳見周華的劍法比之他在明輝派時高明許多,想是近年來勤加練習。眼見周華一劍就要刺中季立甲肩頭,陳銳不顧張穎勸阻,飛身而起,躍出草叢,伸左手食、中二指夾住周華劍面,用力一帶便把長劍奪在手里。
周華、高蕓二人見陳銳突然出現,都是驚訝不已,季立甲見他這一躍一夾一帶的武功十分高明,心中暗喝一聲彩。周華一招之間便沒了長劍,抬頭看時,發現竟是陳銳,疑道:“陳兄弟,你怎么在這里?”陳銳道:“我自旋靈派回襄陽老家,路過此處,見周兄與高姑娘在此,才出來相見。”又與高蕓點頭為禮,把長劍還給周華,周華收劍回鞘,說道:“原來如此。陳兄弟既然學成,何不隨我與師妹回南陽盤桓數日?”季立甲見陳銳武功極高,一出手就接過周華的長劍,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幫手,隨后又聽見他與周華等有舊,心下不禁迷惑起來。陳銳見張穎要躍出來,對著她輕搖了搖頭,示意她暫時不可出來,隨后說道:“在下另有要事,待此事結束后,自會前往拜見高前輩。”周華道:“也好,那我與師妹等你再來。”轉頭看向季立甲,陳銳道:“我看幾位多半是誤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罷了如何?”周華對高蕓道:“既是誤會,我們便不再追究了如何?”高蕓點了點頭,又對陳銳道:“陳少俠無事時,來南陽盤桓幾日。”陳銳點了點頭,周華對季立甲道:“今晚之約,未嘗見得季兄武功,只盼來日武昌大會時能一決高下,告辭了!”攜高蕓手轉身離去。陳銳也想就此離開,欲走之際季立甲道:“這位兄臺請等一等。”陳銳站住腳步,季立甲道:“敢問兄臺尊姓大名,為何出手擔助?”陳銳道:“在下姓陳名銳,并非出手相助,只是想到一句古話,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忍見故人與人結仇,因此插手此事。”季立甲對陳銳道:“今日多謝陳兄,我們有緣再見。”也揚長而去,片刻間不見蹤影。坡下只留陳銳一人怔立。
不過多時,張穎從坡頭躍下,對陳銳笑著道:“原來你就是陳銳啊。適才對你有些無禮,我給你賠禮了。”陳銳道:“這有什么?你們化平派也要去八月十五的武漢大會嗎?”張穎道:“正是,我和師兄是先出來探路的。陳公子,你可是家住襄陽,祖父乃是‘轉輪王’陳平關,父親叫陳友,母親叫郭茹?十八年前父親被白智空所殺。”陳銳疑道:“你怎知道?”張穎道:“那你母親呢?她現在在哪里?這十八年來你都在哪里?”陳銳見這個剛剛認識的姑娘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驚訝之際本想問她是如何得知,但見張穎的眼神直直的盯著自己,像是急切地想要得知一樣,便道:“先父逝世后,多虧叔父樊震方救濟,我與母親才得以生存。我原本十六歲上去凌天派學藝報仇,哪知凌天派黃金才又對母親痛下殺手。走投無路,兩年余間在明輝派、旋靈派學藝,并拜入泉龍派薛越師父門下,答應師父參加武昌大會。近日在此閑游,才偶遇姑娘。”
良久良久,張穎沒有說話,半晌才道:“看來真的是你。”陳銳疑道:“什么?”張穎道:“你不認得我了嗎?”把自己臉龐對著陳銳眼光,陳銳看她客貌嬌嫩,迎著月光看她臉色微微泛白,兩只銅鈴般的大眼上長長的睫毛似乎能掛東西,鼻梁微挺,櫻唇稍紅,這容貌雖然美麗之極,卻也十分陌生,便搖了搖頭。張穎嘆了口氣道:“這么和你說吧,在我尚未出世時,父親也被白智空殺害,母親逃出襄陽,在浙江定居,我自幼拜入化平派石于常門下……”陳銳道:“看來你我同鄉,又有同是白智空的仇人,難得如此機緣巧合。”張穎急得頓足道:“我性張,我爹爹叫張辰,你父親與我爹爹是異姓兄弟,十八年前一同被白智空殺害。這不是機緣巧合。”陳銳恍然大悟,只因郭茹從未和陳銳提起張辰一家的任何事,只樊震方隱約提過幾句,他也隱約知道父親曾經有一位名叫張辰的結義兄弟十八年前與父親雙雙被白智空殺害,其余的郭茹不說,他也從來不問起。他腦海中閃過一件事,突然想起母親死前說的“找到張…”多半便是找到張穎,此刻二人相認,也算是完成了郭茹的遺愿。
陳銳和張穎二人雖然世交,畢竟從未見過彼此,此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半晌陳銳才道:“高蕓姑娘說她的那半塊王佩寄存在了武漢的程家當鋪,我們何不去事先取來還給她?”張穎道:“可那樣不是更難解釋了?”陳銳道:“高蕓自己已經承認,已不需要解釋了。張穎沉呤片刻道:“好吧。剛好我不愿和師兄一起走,我們取出玉佩交給高蕓后便直接去武昌。”陳銳問道:“令師兄沉穩持重,氣度非凡,為什么不愿和他一起走?”張穎便道:“我師兄他就是太謹慎了,一路上什么都不讓我獨自做。”陳銳道:“看來你師兄是擔心你的安危,怕你獨自一人遇到危險。”張穎道:“那行走江湖時,一路上怎會平安無事,不讓我自己歷練,怎能在江湖上走的下去?”二人邊走邊談,徑往武昌,此時雖己深夜,但之人年輕力盛,又有不少話說,路上并不覺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