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從特洛伊戰爭到第二次美塞尼亞戰爭 （前1193—前724）

被詩歌大肆渲染、被神話極度夸張的特洛伊戰爭無疑是希臘歷史上的真實事件，并且占有重要地位。我們在講小亞細亞時已經對其做了詳細說明，這里只對它做簡要概述。特洛伊戰爭之所以能夠發生，在于人類社會早期普遍存在的海盜精神，這種精神導致了人類的戰爭和其他災難性事件。在此之前發生的著名的阿爾戈英雄遠征，無疑是對黑海海岸的一次海盜式探險，因其勇敢無畏的精神和眾多杰出人物而著稱。船長伊阿宋達成了他的目標，成功地帶走了科爾基斯國王的女兒美狄亞。

對希臘犯下的類似的侵害是特洛伊戰爭的起因，盡管隨之而來的是更大規模的不幸。特洛伊國王普里阿摩斯之子帕里斯進行了一次類似的探險，他抵達斯巴達，阿伽門農的弟弟墨涅拉奧斯對他盛情款待，但是他迷上了墨涅拉奧斯的妻子海倫，并帶走了她。墨涅拉奧斯和阿伽門農都是非常強大的國王，特別是后者，他們毫不費力地聯合了希臘其他王國去攻打特洛伊，促使他們這樣做的原因是對受到侵犯的憎恨、對戰爭的狂熱以及掠奪他國帶給他們的希冀。

公元前12世紀后期，聯合起來的希臘戰船聚集在維奧蒂亞的奧利斯港灣，但是海上刮著逆風，使他們耽擱了很久，據說這是女神阿爾忒彌斯的憤怒所致。阿伽門農的軍隊迫使自己的統帥把女兒伊菲格涅婭當祭品獻給女神。作為復仇和搶劫目標的特洛伊人與希臘人在民族起源、習慣、語言和文明程度上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希臘聯軍雖然比特洛伊的軍隊強大，但是他們的資源不足以長期維持，所以他們不得不依靠掠奪鄰近城市以及其他手段來獲得給養，而這消耗了很多時間，從而使戰爭持續了10年。最后，特洛伊被攻占，同其他被占領的城市一樣，遭遇了可怕的命運——屠殺和毀滅。這場戰爭是荷馬史詩《伊利亞特》的主題，它以其獨特的方式描繪了民族間斗爭的可怕。而早期希臘人的風俗，正如《伊利亞特》及其續篇《奧德賽》中所描述的那樣，也是最令人向往的。

從特洛伊回到希臘之后，希臘的首領們發現他們不在時一切都變了。新的一代已經長大成人，甚至自己做了領袖，戰爭中的英雄們發現自己的位置被陌生人取代，財產被剝奪，家人貧困潦倒甚至被驅逐。在隨之而來的斗爭中，有些人重新奪回了自己的地位，有些人不得不遠走他鄉，另尋出路。奧德修斯發現他的妻子珀涅羅珀被幾個追求者求愛，而他美貌與美德兼具的妻子不時地甩掉這些追求者。阿伽門農得勝回來之后，被妻子克呂泰涅斯特拉串通她的情人埃癸斯托斯謀殺了，埃癸斯托斯是阿伽門農的堂弟。阿伽門農的兒子俄瑞斯忒斯又將母親及其情人殺死了，最終奪回王位。

在俄瑞斯忒斯的兒子統治期間，幾乎整個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統治階級都發生了變化。這場變革通常被稱為“赫拉克勒斯家族（赫拉克勒斯的后裔）的回歸”。赫拉克勒斯，這位古希臘最偉大的英雄，是邁錫尼的創建者阿爾戈斯國王珀爾修斯的曾孫。他的后代中有些人是多利斯王子，從珀爾修斯到珀羅普斯這段時期，他們一直想要奪回阿爾戈斯的統治權。經歷了兩次失敗之后，他們終于征服了伯羅奔尼撒。

在公元前1113年，即特洛伊戰爭結束80年后，多利安人在赫拉克勒斯的后裔忒墨諾斯、克瑞斯豐忒斯、阿里斯托得摩斯的帶領下入侵伯羅奔尼撒半島。半島的大部分領土都被瓜分，分得拉科尼亞王國及其首都斯巴達的阿里斯托得摩斯碰巧死了，他的兩個孿生兒子歐律斯透斯和普羅克勒斯都做了國王。因為他們每人都建立了一個王室，從那時起，每個王室都選出一位國王共同統治斯巴達。這場變革帶來了殘酷的壓迫，因為首領們必須補償其追隨者，而他們的要求只能靠瘋狂掠奪土著而得以滿足。居民們大量遷徙，剩下的人幾乎都成了奴隸。美塞尼亞的大部分地區還給了其合法主人。多利安人的入侵使文明倒退，由于被占領土的劃分而產生的爭端使整個國家一直紛爭不斷。

赫拉克勒斯家族建立的政府與當時希臘盛行的政府一樣不合規范，混合了君主制、寡頭制和些許民主制，但呈現出民主元素不斷增加的趨勢。在多利安人征服伯羅奔尼撒之后的時代，國王的權力已經削弱，最終被廢除。權力都被富有的地主壟斷了，他們濫用權勢壓榨窮人。阿爾戈斯是最早廢除王權，或者將其變得無足輕重的國家；科林斯雖然經歷了幾場變革，但比半島其他國家都平靜，處于最公平最溫和的統治之下。斯巴達有一個獨特的爭端來源，即其分裂的王室。兩個國王一直意見不合，而且各自都有狂熱的追隨者。

對多數人的徹底壓迫伴隨著或多或少的無政府狀態——這就是普羅克勒斯的第五代后人波里德克特斯死后斯巴達的狀態。波里德克特斯將王位傳給了弟弟來庫古，但是不久后來庫古發現，已故國王的遺孀已經懷孕了，他立刻宣布如果將來生的是個男孩，他會做這個孩子的保護者，自己為他保留王位。他也確實做到了。來庫古為了保護他侄子擁有王位而采取的措施使他飽受贊譽；盡管曾被敵人攆出斯巴達，但是在公元前885年他最終被邀請回來為這個國家立法。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治理計劃，因為他被驅逐的大部分時光是在克里特度過的，所以其中的主要制度來源于克里特王國。在德爾斐得到神諭之后，他有了足夠的影響力來實施自己的計劃。他首先建立了一個元老院來制定法律，并確保這些法律得以執行。元老院由30個成員組成，國王是其中的成員，并擔任院長，其他成員包括祭司和軍隊首領。

但是，到了后來，最重要的執法職位是監察官，據說是在來庫古統治結束大約100年后，由塞奧彭普斯創立而愈發重要的。最初每年從人民中抽取一些人，負責監督所有居民，無論是行政官還是個人都要受到監督；同時他們不受任何明確的法律限制，擁有懲罰、關押、罷免或者立刻審訊任何人的權力，不管是國王還是最卑微的公民。他們逐漸獲得近乎專制的權力。

來庫古又劃分了土地，使所有斯巴達人都能公平地擁有土地。但是當他想用同樣的方式劃分家具、衣物時，受到了富人們的反對。他便采取了另一種方式，用鐵代替了金和銀做商品交換的媒介。因為這種鐵錢在鄰國一點用都沒有，斯巴達人就不能再隨意購買昂貴物品從而沉溺于奢侈生活之中。他只允許奴隸從事能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工作。

這位立法者就這樣消除了人們對利益的渴望，他希望人民擁有愛國的精神和無畏的勇氣，熱愛由此得來的贊譽，并且為了這種榮譽不斷進取，希望人們能以最佳狀態做好戰斗準備。孩子的教育和男人習慣的養成，都由公共教育機構負責，同時要求家庭紐帶的緊密程度要低于個人與城邦之間的關系。

男孩們被認為屬于國家，而不屬于父母。男孩們被帶到公共教育機構，由指定的官員統一教育。他們接受軍事訓練，學會忍受各種艱難而不抱怨，練習互相搏斗，吃很少的飯，但鼓勵他們偷竊財物來彌補；然而偷竊一旦被發現，就要因為笨拙而接受嚴厲的懲罰。這塑造了他們的進取心和謹慎的性格。另外規定所有人，甚至國王，都要在公共餐桌上用餐，并且只提供簡單的食物。相對于其他規定，這一條首先引起了富人們的不滿。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后，這些飯變得大受歡迎，特別是其中一種叫作黑色肉湯的食物，人們對其贊不絕口。

在這種法則和紀律的訓練之下，斯巴達人成了最令人敬畏的人。如果他們在最絕望的情況下屈服于恐懼，他們將永遠蒙羞。戰敗后，即使在一片哀悼聲中，那些被殺者的親屬也要流露出高興的神情，因為他們的親人沒有逃跑，他們不必因此受到指責。他們的箴言是：寧死勿屈。想讓斯巴達的軍隊向最強大的敵人投降幾乎是不可能的。來庫古的治理目標實現了，但這是一種局限性很大的優秀，他們幾乎只崇尚武力，而對城邦之外的一切漠不關心。

這種斯巴達式的精神和野心很快就在他們對鄰國的進攻，特別是對美塞尼亞的進攻中顯現出來。在來庫古之后的第二代繼任者統治時期（前743），由于做了錯事并且備感羞辱，憤怒的斯巴達人在沒有宣戰的情況下直接對美塞尼亞發動襲擊，并且發誓不征服美塞尼亞決不回家。但是他們發現這并不容易，花費的時間大大超出預期。通過避免爭斗、保衛城鎮，美塞尼亞人將這場戰爭持續了很多年，久到斯巴達人開始擔心他們的國家因為沒有孩子而不能維持戰爭的消耗和抵御自然衰老。

在這種緊急狀況下，他們下令讓適婚年齡的處女們與年輕男子濫交以增加人口，這些男子在戰爭開始時還是孩子，沒有發過參戰的誓言。由于這一奇特且不雅的命令產生的后代被稱為“帕塞尼斯”，即“處女之子”。戰爭結束后，這些人因為出身而受到輕視，變得不安分而且很危險，被允許到伯羅奔尼撒半島之外的地方定居。于是他們遷徙到意大利，建立了塔林敦。

征服美塞尼亞用了40年。征服后，他們對當地居民的壓迫如此之重，而希臘獨立精神又如此地深入人心，美塞尼亞只需要一個領袖，便要揭竿而起。這個領袖就是阿里斯托梅尼斯，一個具有美塞尼亞王室血統的年輕人。他與阿卡迪亞及一些城鎮結盟，帶領美塞尼亞人英勇抗擊斯巴達人。

在一次戰役中，他與大約50個手下一起被打倒并帶走，他們被當作叛軍扔進一個很深的山洞里，所有人都被摔死了，只有阿里斯托梅尼斯毫發無損，并成功逃脫。回到被斯巴達人包圍的海邊要塞埃拉，他很快以一貫的勇氣和謹慎，向敵人證明了他的存在。圍攻一直持續到第11年，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斯巴達軍隊的指揮官得知要塞中的一個哨所已經無人守衛，便成功占領了那里。阿里斯托梅尼斯飛快地趕到現場，在參加戰斗的婦女的協助下，開始了有力的反擊。但是，敵人人數太多，天氣也非常惡劣，寒冷、潮濕、睡眠不足、又累又餓，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堅持戰斗了兩天三夜。最后，當大勢已去，他們集合隊伍，將婦女和兒童圍在中間，決心離開這里。敵人也不愿造成困斗之勢，而讓他們離開了。阿卡迪亞人親切地接待了他們，并分給他們土地。

被斯巴達人征服的美塞尼亞人淪為奴隸，被稱為希洛人。阿里斯托梅尼斯的一個兒子召集了半島其他地方的人，在西西里島建立了一個城邦。阿里斯托梅尼斯決定決不離開自己的國家，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可以向斯巴達人宣戰。但是他再也沒有找到斗爭的機會，被迫退到羅德島，在那里平靜地度過了余生。他在指揮斗爭的過程中，遵從戰爭的規律，饒恕那些被征服的人，展示了一個嗜血的年代少有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