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仙境玉虛宮。

不在人間現真觀。

云中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剛剛到了玉虛宮前，便看到一個長得比他還老的白胡子老頭。

那老頭則眉鼠眼，虛發凌亂，手中抓著一個白色的畫卷，正貓著腰從玉虛宮里走出來，不知在想什么，迎面撞上了剛到的云中子。

云中子一肚子憋屈，正愁沒地方撒，眼看一個莽撞的野人沖出來，氣不打一處來：“你這老頭子胡闖亂撞什么！”

老頭仰起頭，一臉委屈巴巴，撥開亂發：“師兄，是我啊。”

云中子這才看清，是自己的結衣師弟姜子牙。

他嘆了口氣：“老姜你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兒？”

姜子牙拿著手里的畫卷，先是鬼鬼祟祟看了一眼身后，這才低聲道：“上帝天帝將三十三重天建起，決定擴充一些神仙的編位，讓我下界找點兒通人性、禮法的封神仙果位，你干嘛急匆匆地？”

云中子一聽，當即來了興趣。

他拜師元始天尊多年，一直都是一個逍遙散仙，未在師父這里證得果位，根本不在權力中心層面，如果封神，這真是個好機會，于是問道：“打算怎么封？”

姜子牙搖了搖頭：“師尊未曾明說，只教我下山去歷練人間，方可得封神大道，窺探天命。”

云中子緩緩點頭，元始天尊他了解，能把一句話說明白那真是燒了高香了，平平常常一句話不拐上七八個彎，那就體現不出來老人家的道法自然。

眼看姜子牙這里沒了下文，也不多問，便作禮拜別，轉身叩門：“弟子云中子求見師尊。”

“來。”

玉虛宮坐落昆侖山巔，平日里元始天尊講道說法都在此處，這里也是闡教的根本。

每次云中子到此都噤若寒蟬，頭都不敢輕易抬起，畢竟能和自己師父在一起坐而論道的，大多都是十二上仙這個級別的金仙，恐怕看一眼自己的道心都會不穩。

云中子低著頭一路走了進來，拜倒在地，大聲呼救：“師尊在上，弟子遇到了一件離奇的大事！”

上方元始天尊于半空虛坐，目視而下問道：“何事？”

云中子將自己所見所聞統統轉述。

他觀氣發現一座山峰上妖氣橫生，隨后借住鐘南山來監視妖物，最后抓住截教石磯勾結邪妖，企圖禍亂蒼生的罪證，誰料到那妖怪竟是長著六個耳朵的靈猴！

“弟子拿不準此物到底是何妖猴，僅用觀氣之法，便知他法力不在弟子之下，若是再有不為人知的神通法寶，弟子就要栽了。”

云中子心中忐忑，微微一抬眼睛，瞥到了不遠處浮于空中的梅花鹿上，有一個像極了佛陀的弟子。

燃燈？

他和我入門不過百年間隔，居然已經能夠和十二上仙位列玉虛宮，師父怎得如此偏心，教他不教我？

元始天尊思忖片刻：“何人可知此妖來歷？”

玉虛殿落針可聞，無人回應，片刻之后，燃燈才緩緩睜開眼，揉了揉鼻梁：“查無此妖。”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完，整個玉虛殿里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燃燈的身上。

元始天尊豎眉凝望燃燈，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世間還有燃燈不知道的事情？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自己心中的疑惑，淡然道：“那事你莫要再去管了，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與你來完成。”

云中子一聽，連忙大喜：“師尊請吩咐。”

“靈珠子轉世已成，現如今天雷將星轉世亦將落世，你去往西岐，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教導，待戰事起以備大用。”

元始天尊擺了擺手：“去吧。”

云中子領命，轉身走出玉虛宮。

元始天尊緩緩轉頭，望向燃燈：“何妖？”

“師尊，弟子不敢欺瞞，此妖不在妖譜之上，更不在三界輪回內，天道五行中。”

燃燈也頗為不解，按理來說，天下群妖都該有所記載。

手中托腕而起一朵燃骨蓮花，這蓮花之中記載著過去發生的一切事。

可卻沒有任何關于這個猴頭的記載。

元始天尊深思熟慮了片刻，才又道：“既然出世不久，定無腳跟師位，如今封神在即，商湯或許會有變化，燃燈，命你下山將其收入門下，循循善誘，入我闡教。”

燃燈起身領命。

“太乙。”

元始天尊又開口道：“靈珠子現世已有段時日了，你且下山觀測，若待時機成熟，接引入闡。”

……

燃燈駕梅花鹿，從玉虛宮出來，一路向南，直奔云中子所說梅山趕去。

剛走了沒多遠，便聽得后面一陣叫喊：“師弟，師弟，慢點兒！”

燃燈轉頭，只見太乙穿著一身紫袍，坐在金秋紫鸞之上，對著他招手。

燃燈沒回應，座下梅花鹿對他卻十分熟悉，自知這位師尊平日里話少，既然愿意回頭，就說明可以等，于是停下腳步，待金秋紫鸞臨近，才同時起了步調，雙雙向南。

太乙顯然心情大好，看到燃燈時止不住地笑著：“師弟你怎得不笑啊？”

燃燈被說的莫名其妙，一個眉毛高一個眉毛低，似在詢問。

“嘖嘖。”

太乙擺了擺手中拂塵：“你雖然沒有位列玉清十二上仙，但教主該讓你收徒，這便是天大的喜事啊。”

燃燈不解其中門道：“收徒有何喜事？”

太乙呵斥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盒，遞給了燃燈：“師父讓我給你的，咱們闡教有別于其他野教，收徒自然是有法寶相贈，難不成還能讓那些徒兒空手拜師不成？”

燃燈接過錦盒打開，里面乃是金燦燦的一道尺，上紋乾坤二字，旁邊還散落著二十四顆碧藍透玉的珠子，名為定海。

雖說燃燈沒有位列玉清十二仙，但俸祿和品階一點不比這十二仙差，大家都是金仙境界，平日里相處都是師兄師弟，倒也看不出什么。

但凡事都不能細琢磨，燃燈自入闡教以來，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半個法寶，反觀十二仙里最菜的那幾個，都是摔個跟頭能掉一地寶物的主兒。

即便燃燈平日里不愛說話，但難免心里會有偏頗，現在看來，原來是自己沒有徒弟的緣故。

燃燈看得開，這不舒服也就自己吃了咽了，懶得多說什么，將錦盒塞到了梅花鹿脖頸的絨毛里，對著太乙拱手：“多謝師兄。”

“別忙謝，我有事兒要麻煩你。”

太乙淡然一笑。

他無事不登三寶殿，燃燈到底是了解的，至于為何能求到自己，燃燈也猜到個大概：“靈珠子的事？”

“師弟不愧是通曉過去。”

太乙嘆了口氣：“這靈珠子伴隨天尊入世，吸納了諸多戾氣，轉世之后這些戾氣未除，反而孕育成災，好在那陳塘關總兵李靖一家能按的住這戾氣，我又用了一法，讓其母多懷了兩年，這才使得戾氣稍減。”

稍減。

燃燈不知道這太乙是在安慰自己，還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靈珠子是闡教的鎮教之寶，吸取的就是那些天仙心中的戾氣，怎么可能僅憑一個婦人兩年就化掉其中戾氣？

你把這幫仙人擱在什么地方？

不過這件事和他沒什么關系，犯不上自己給自己招惹禍事，燃燈索性不去說，安安靜靜聽太乙想說什么。

“咱倆弄個計策，讓那小東西吃點兒苦頭？”

太乙琢磨著：“東海龍王兒子多，隨便找一個出來，和那小子玩一玩，到時我去解難，好處隨便你選，如何？”

燃燈狐疑瞥了一眼太乙，這滿玉虛宮里誰不知道你這老匹夫鬼點子多，還好處隨便我選？

我能從你手中撈到好處？

可如今封神在即，燃燈也不敢拂了太乙的面子，畢竟人家位列十二上仙，地位尊貴，到時候封神變成自己的頂頭上司，豈不是要吃暗虧？

燃燈只得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我還得先去看看那頭白猿才行。”

“沒問題，到時候事發我會通知你的。”

太乙和燃燈達成一致，心情大好，拿出一壺素酒遞給燃燈，坐在金秋紫鸞背上痛快開飲。

燃燈礙于面子沒法拒絕，只得尷尬地碰杯，坐在梅花鹿上嘆息：

東海龍王也真是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