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肆虐。

石頭一把抓住了無頭人，厲聲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無頭人大叫：“你該認識我，你該認識我的！”

“你頭都沒有，我就算認識你，現在能對得上號？”

石頭氣急：“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我是……我是……”

他喘著粗氣，聲音急促道：“我是惠岸！別殺我，別殺我，我是惠岸行者，觀音大士座下首徒，你一定還記得！”

惠岸行者？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的首徒，確實是惠岸行者，且他還有另外一個廣為人知的身份，正是托塔天王李靖的二兒子，也就是哪吒的二哥，木吒。

“你是木吒？”

石頭低著頭，掃視了一圈兒。

木吒點點頭：“正是我，正是我。”

石頭半信半疑，并未移開鐵棒，而是問道：“那我問你，哪吒最早的師父是誰？”

“太乙！”

木吒前胸大口倉促回答，接著又補充：“他七歲師承太乙真人，后在封神之后轉投佛祖，拜入西天。”

石頭對后面的事情并不了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問道：“你可知道你家里的樓閣上，是否掛著一把弓？”

木吒一怔，凝視了石頭良久：“傳聞六耳獼猴可知前后今生，明天下萬事，你……能看得到我的前世？”

這句話根本不像是一個人倉促之下說出來的話，石頭心思敏銳，提防了起來：“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

木吒不敢托大，生怕這猴子突然暴起給自己一棍子打死，立刻回復：“是……掛著一把乾坤弓，說起乾坤弓來，還有一段往事，也就是哪吒第一次身死的事情。”

石頭一聽，腦海之中嗡的一聲。

按照封神的既定線路來看，哪吒第一次死，是死于削骨還父，剔肉還母，并非是因為乾坤弓，難不成……

他立刻追問：“是誰殺了他？”

“袁洪。”

木吒戰戰兢兢看向石頭，卻又突然頓住：“傳說中……那袁洪也是一尊白猿，而且手里也有一根……”

“你……”

他看向了石頭手中的鐵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松了口氣：“那袁洪在之后的截教闡教之中，和楊戩打得難分伯仲，卻被女媧的山河社稷圖所擒，又被姜子牙以陸壓的斬仙飛刀挫骨揚灰，將其仙緣斬斷、神識打滅、道行折毀、人事斷絕，最后封為四廢星，掌管幽冥一處監牢。”

這是石頭第一次正兒八經聽到關于袁洪的事跡。

但現在細細想起來，不覺得細思極恐。

打死哪吒的事情，是他親手所為，在原本的過去并不存在。

也就是說，他的不經意為之，改變了整個過去的一切？

那未來的路呢？

立刻低著頭問道：“他殺了哪吒之后呢？”

“原本四海龍王是要追尋哪吒，討要一個打死敖丙的說法，可誰曾想被袁洪捷足先登，四人作罷離開，而哪吒元神不死，托母親修建了一座廟宇，結果被父親一把火燒了個干凈，他懷恨在心，經過蓮花投胎降世，多番追殺父親，幸得燃燈道人，哦，也就是古佛出手搭救，這才幸免于難。”

后面聽起來沒有什么出入，但石頭仍然沒有打斷木吒的話。

“燃燈古佛搭救之后，便離開了，可那哪吒雖認父親，但仍然記恨袁洪，此時他托蓮花降世，手中有太乙贈送的諸多法寶，已是天仙境界，當即上了梅山，將三十六洞盡數燒毀，殺了梅山數妖，又將石磯打得神魂破碎，將白骨洞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但一直沒有找到袁洪所在。”

石頭聽得心驚肉跳。

這哪吒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可他托元始天尊降世，腳根穩如泰山，又豈能是他一個人能夠治得住的？

不對，燃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那里？

一個個不解的地方讓石頭有些煩躁了，他低下頭，換了一個問題：“既然你是木吒，那我問你一件事。”

木吒點點頭：“何事？”

“袁洪殺了哪吒，太乙能輕易放他跑了？”

石頭皺著眉。

“按理來說不會。”

木吒低下了頭：“可當日沒有人說過發生了什么，具體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石頭也不能繼續追著問下去了，難免木吒會生疑，話鋒一轉，指著周圍問道：“這里發生了什么？堂堂靈臺方寸山，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木吒左右一看，似乎也在納悶。

石頭揚起棍子，嚇得木吒又雙手抱住了腔子：“你別打我，我說我說！佛祖曾言有天命人降世救主，你是天命人，怎會不知這里發生的一切？”

“我知道不知道，和你有雞毛關系？你說你的！”

石頭一怒，直接用玄鐵棒將木吒挑了起來，站在地上。

“我……我就這樣吧，你別扶我了。”

木吒雙腿一軟，又倒了下去：“我說，我說，這里已經沒有道場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死了……根本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逃難到了這里。”

“逃難？”

石頭挑眉，看著沒了腦袋，胸口只有一張嘴的木吒：“你都這個模樣了，還需要逃難？”

木吒一臉無奈：“是啊，普陀山已經……哎，多說無益，你倒是下山，便會看到那一切的。”

石頭還沒搞清楚這里是什么情況，怎么普陀山也出事兒了？

他瞪起眼睛望去，想要看個究竟，卻發現周遭盡是漆黑的迷霧，目之所及也盡是之前見到的無頭道士，全然看不到任何迷霧之外的景象。

“這里自神佛妖族之戰后，便是如此了。”

木吒嘆息道：“那場浩劫之時，我不在場，但聽聞整個三十三重天上，無一生還……其實你想知道的更多，何必問我，籃采不是一直都在么？”

籃采？

這是石頭自進入這個世界以來，聽到的第一個陌生的名字，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不解，而是直接問道：“籃采在哪兒？”

“就在……道場里……”

木吒指著遠處的道場：“你唉唉唉唉？”

他的身子再次被石頭挑了起來：“你帶我去，如果再摔倒，我這棍子，就不聽話了。”

木吒哪兒敢再偷懶，只得硬著胸皮，直挺挺地走向道場的地方。

路過了幾處殘垣斷壁，二人駐足在了一處道館之外。

石頭側目看去，里面確確實實有一個人。

那人通體都是藍色的，頭上還有兩只犄角，手里抓著一只毛筆，正在繪制一幅巨大的畫作。

石頭還未進去，那籃采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并未回身，卻已開口。

“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他側目緩緩回首，一副早已知道石頭要來的樣子，卻只是回頭一望，繼續轉身繪制畫卷，語氣緩慢，冰冷徹骨。

“你，也要當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