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琵嘉神情恍惚,猶如一朵凋謝的花兒,無力地回到了她暫居的營帳。
一進帳,她便像一座石雕般,靜靜地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
“怎么會這樣?這怎么可能呢?
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絕不!”
她的內心在瘋狂地吶喊,淚水如瀑布般涌出,無法止住。
自從李劫告訴她,她的哥哥和嫂子被來俊臣下獄并殘忍殺害的消息以來,她始終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可怕的夢,哥哥和嫂子一定會回來的,他們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然而,當她看到李劫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個殘忍的現實如同利刃一般刺痛了她的心,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她的頭腦像是被烈火炙烤,脹得厲害。
周圍的桌椅、帳篷都在旋轉,仿佛要吞噬她一般。她全身無力,連呼喊彩翼的力氣都沒有。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在一點點地離她而去,就像是要追隨父母和哥哥一樣飛升上天。
她想到了死,一種徹底的解脫。
她還有留戀這個世界的必要嗎?
她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唯一的親人也被奸人陷害;
她心愛的人現在對她誤會極深,自從京城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行尸走肉,生無可戀。
她這樣想著,便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胸前刺去。
這一幕,把剛好掀開門簾進帳的彩翼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茶具摔落一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彩翼驚呼一聲:“公主,你千萬別做傻事!”
響動聲驚醒了像夢游一樣的琵嘉,匕首的尖兒已刺入自己的衣服,她能感受到冰涼刺骨的寒意。
她沒再扎下去,眼淚如珍珠一樣大滴大滴的滾。
彩翼緊抱著她的雙腿,央求她不要輕生。
“公主,您千萬要想開啊。
長卿姐姐拿命救下了你,是希望你幸福開心的活下去,而不是自尋短見。”
彩翼還不知道李墨努和獨孤月被殺的事情。
還以為琵嘉想不開,是因為惠長卿擋箭被殺的事情呢。
“彩翼,你不要管我,你退下吧。讓我靜靜。”
琵嘉無力地揮揮手。
“那你要答應我,不能做傻事,一定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和未來。
你我雖為主仆,卻情同姐妹。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會茍活在這世上。”
彩翼決絕地向琵嘉表示道。
李琵嘉實在不想讓人打擾,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她漸漸平靜下來,讓彩翼退出去,自己好好理理思緒。
彩翼極不情愿地走出大帳,一步三回頭,生怕她再做什么傻事。
她又想到了一走了之,可天下之大往哪逃呢?
往前走是突厥,既是自己的故國,又是父母被殺的傷心之地;
往后走是大唐,親愛的哥嫂又剛被殺害。
天下之大,竟沒有我這弱女子的存身之地。
老天爺,你對我也太不公了吧,琵嘉傷心地想。
意外地,她的視線落在了桌面上。
那硯臺下面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她熟悉的字跡,
“思南渡口,不見不散。”
這情景仿佛是溺水的落水人,突然間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她欣喜若狂地拿起那張紙條,反復看了又看,確認沒有錯誤之后,她沖出了大帳。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盡量保持著鎮定。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容地走出了軍寨。
她又來到了昭君出塞時渡過黃河的思南渡口。
嘩嘩流淌的黃河水,仍然在不舍晝夜向東緩緩流去。
琵嘉焦急地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然而,她左等右等,那個人卻遲遲不出現,她心中的耐心已經快要用盡了。
她開始埋怨那個裴子耀,埋怨他太不守信。
說好了的不見不散,可是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如果他現在出現,她會感激他一輩子。
她多么希望她的心上人,能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現在真的很需要她的心上人,給予她撫慰和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的草叢突然晃動起來。
十多個手持刀劍的壯漢出現在她面前,將她團團圍住。
為首一人她也認識,是慕義堂副堂主、十三太保之一的大太保薛恒利。
這次他也在送親使團的護衛隊伍中。
他帶著明顯不純的意圖,緩緩向琵嘉靠近。
琵嘉滿臉怒容,用充滿憤怒的聲音質問他:
“薛副堂主,是不是李劫大人派你來找我的?”
琵嘉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和不耐煩。
她明確表示自己只是來這里散心,不需要他們這些人來干涉自己的私事,讓他們離開。
薛恒利發出兩聲含義深長的冷笑,
“公主,你誤會了。我們其實是來邀請你,去草原享受榮華富貴的。何必繼續為那個不值得的大唐朝廷效力呢?你看看你哥哥和嫂子的下場,真是讓人心寒啊。
你要認清形勢,與我合作,我會保證你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琵嘉心中一驚,立刻意識到這家伙今天來的目的絕對不善,她立刻拔出劍,準備進行抵抗。
然而,面對號稱慕義堂第一高手、大太保薛恒利的強大實力,琵嘉的任何抵抗都顯得如此無力。
僅僅三招兩式,琵嘉就被薛恒利控制住,雙臂被反扭著。
琵嘉憤怒地看著薛恒利,雙眼冒著火光,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不怕裴堂主出現后報復你嗎?”
薛恒利聽到這句話,反而放聲大笑:
“你還在期待你的情郎來救你嗎?我告訴你,我們今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今天的紙條是我模仿你心愛的人的字跡寫的。
你看看,是不是沒有看出來?哈哈哈!”
這話讓琵嘉氣得七竅生煙,真是倒霉透頂,喝水都塞牙。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剛剛失去了哥哥,現在又被這個狗賊陷害。
薛恒利自以為大功告成,有點得意忘形。
“我‘千人敵’豈是久居人下之人?別忘了,我的祖父也曾是皇帝,而且是西秦霸王。
想當初我父親‘萬人敵’薛仁果在隴西縱橫無敵的時候,李唐王朝還沒影呢!
我忍辱負重,裝孫子這么多年,就是為了復興我西秦國。
待我一統天下,成為皇帝,也會封你為妃子。
怎么樣?這樣也不辱沒你這個公主的身份吧?哈哈哈!”
看來這小子今天真是小人得志,一朝成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把多年來忍氣吞聲的怨氣,一次性全部發泄出來。
琵嘉心中暗呼,大事不妙!
黃河北岸的拂云祠,是北地草原到中原內地的落腳地。
祠堂不知何代何人所建,歷經風雨滄桑,依然頑強地挺立著。
不大的祠堂,青磚灰瓦,屋頂上長滿了青草。
院墻外的涂層斑駁錯落,有的已經脫落。
一隊人馬正路過拂云祠。
按照草原的的規矩,路過拂云祠是要祭奠一下長生天的。
他們也走了進去。
“稟報駙馬爺,李琵嘉又被一伙身份不明的歹人給綁架了。”
額爾登氣喘吁吁地向站在大殿內的李庭佑匯報著。
“什么?又出狀況了?今天早上,咱們不是剛在昭君廟內救下她們嘛。
看來,情況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復雜。”
李庭佑緊縮眉頭,向自己這位草原好兄弟說道。
“接下來,我們怎么辦?是不是在金津古渡的渡口截殺他們?”
性子急躁、忠心耿耿的額爾登,是李庭佑在草原上偶爾交下的刎頸之交。
十多年前,李庭佑帶著幾個隨從到草原深處行獵。
一開始大家還緊跟著李庭佑。
看著獵物越來越多,大家一時打的興起,竟然弄丟了李庭佑。
李庭佑也是,追著一頭梅花鹿,就忘了危險了。
梅花鹿在前頭奔跑,李庭佑策馬不停地追。
眼看著斜陽墜入大青山中,天色已晚,李庭佑離護衛的隊伍更遠了。
草原的夜晚來的晚但是來的卻很急。
說天黑,天就黑的不見五指。
那頭梅花鹿在鉆入樹林前,被李庭佑一箭射中。
還好有這頭獵物,要不然晚上可是要餓肚子了。
李庭佑覺得很幸運,總算又果腹之物。
他將馬栓在一顆歪脖柳樹上,準備生火烤鹿。
忙碌中,他感到有幾雙綠瑩瑩的眼睛盯著自己看。
他后脊背開始發涼。
這么多年草原生活的經歷,讓他也練就了牧民的警覺。
他已經意識到被狼群盯上了,這下有點不妙。
可是,帶著的幾個隨從不見蹤影。
指望他們是靠不住了。
也怪自己貪戀獵物,要不然也不會離群而來。
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生了一堆火,這堆火是對付狼群的法寶之一。
狼群越開越近,嗷嗷的聲音此起彼伏。
四周都是像燈泡大小的綠眼睛,太瘆人了。
一只頭狼沖向李庭佑,直撲他的面部。
李庭佑用力揮劍,硬生生將狼頭砍下。
一股狼血噴涌而出,裹挾著難聞的腥氣。
隨著頭狼身體的落地,兩只壯實的公狼一左一右撲向李庭佑的兩側。
李庭佑開始時一動不動,直到兩只公狼張牙舞爪地撲到自己身上前,突然身形晃動。
兩只公狼頭顱碰頭顱,都撞的鮮血迸流、腦漿溢出。
可見,這兩頭公狼也是用了吃奶的勁兒,想一下殺掉李庭佑。
李庭佑閃身到一旁,顧不得看一眼自己的戰果。
又有四只公狼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撲向手中提劍的他。
他的劍在滴血,他的心有點抖。
縱是自己有再大能耐,也難抵擋這種群狼戰術的攻擊。
這可如何是好?
不及多想,四只公狼已經沖到眼前。
李庭佑使出“旱地拔蔥”的招式,凌空飛起,站在四只公狼的頭頂。
都說狼是高智商的動物,確實不假。
它們目睹剛才兩只公狼腦漿迸裂的教訓,及時收住了腳步。
避免了四只公狼腦漿迸裂的慘劇再次上演。
李庭佑揮劍向下,接連砍死兩只公狼。
另外兩只已經繞到他的身后,分別撲向他的頭頂和脖頸。
這一下,看來生還無望。
“一幫畜生,欺負人還沒完了?”
如一聲炸雷,一個粗壯的草原漢子揮舞著馬刀,砍倒了撲向李庭佑的公狼。
“老兄不要害怕,俺額爾登陪你殺光這幫畜生。”
來人通報名姓,讓李庭佑精神一陣。
總算有救兵了。
兩人背靠背,與越來越近的狼群對視著。
狼群也不敢再次貿然進攻。
就這樣,群狼與二人對峙著。
不遠的山坡上,幾只年老的公狼頭對頭,嗷嗷叫著。
李庭佑和額爾登清楚,這是狼王和大臣們商議下一步的進攻計劃。
兩人不禁心中慌亂,下意識握緊了武器。
接下來,狼群如潮水般向前猛沖。
李庭佑和額爾登已經成了血人,腳下死掉了幾十頭狼。
他們兩個發現,只有東側有一個缺口。
李庭佑馬上拉著額爾登向東邊突圍。
剛沖過山坡,草叢中跳出八只最強壯的公狼。
原來,人類的“圍三缺一”戰術,狼群也會呀。
前有八狼堵截,后有百狼追擊。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想到了以命相搏。
正在這時,遠處一隊人馬,打著燈籠火把,如閃電一般向這里沖來。
狼群一見,頭狼嗷嗷直叫。
當仆從們趕到兩人面前時,群狼消失的無影無蹤。
滿山坡都是剛才二人聯袂殺死的群狼尸體。
“謝謝這位兄弟,如蒙不棄,你以后就跟著我吧?”
李庭佑熱情地向額爾登發出邀請。
額爾登也不客套,好爽地說道:
“好的,大哥。以后我就跟著你了,水里水里過,火里火里行。”
李庭佑的大手緊緊握著額爾登粗糲的手,久久沒有分開。
“算了,靜觀其變吧。你帶人緊緊跟著他們,只要琵嘉公主性命無礙,就不要出手。我們還是要隱藏在幕后,這樣看到的東西更多。”
李庭佑從記憶中回過神,平靜地告訴額爾登。
“好的,大人,我親自帶人跟著這幫歹徒,確保公主無礙。”
額爾登右手打橫在胸前,躬身施禮后退出拂云祠。
李庭佑望著遠去的額爾登,腦中浮現出多個場景:
到底是誰劫持了琵嘉公主?
誰是幕后指使?
倫東贊痛失愛女,接下來會干出什么更瘋狂的事情呢?
草原上那幫梟雄,現在走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