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在陰山南麓這片遼闊的土地上,繪制出了一幅壯觀的景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幾”字形。
這個令人嘆為觀止的地理奇觀,就是后世聞名遐邇的“幾字灣”。
在唐朝時期,這里被稱為沃野鎮,其含義象征著這里沃野千里,土地肥沃,充滿了生機和希望。
在這個巨大的“幾”字形灣頂部的一橫“——”的正中央,就是受降城。
受降城位于這個戰略要地,起著重要的作用。
在受降城北門大約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個名叫“思南渡”的渡口。
這個渡口是連接兩岸的重要通道,人們通過這里,可以到達對岸的肥沃土地。
此時,有兩個年輕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站在奔騰不息的黃河岸邊。
他們注視著岸邊的河灘,那里生長著茂密的蒹葭。
水鳥在空中翱翔,時而飛翔,時而降落,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給四周的一切帶來了溫暖和希望。
這個時刻,李琵嘉的心中充滿了柔情。
她想起了那句老話:“有情飲水飽”。
這句話此刻在她的心中回蕩,讓她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希望。
只要能躲掉這該死的和親使命,與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遠走天涯也快活似神仙,喝口水都覺得透心的甜。
即使眼前這深秋的長河落日、黃葉枯草,她都覺得可愛起來。
身邊的裴子耀也是這么想的。
他倆歷經種種考驗,終于又能幸福地牽著手欣賞秋景。
真怕這良辰美景轉瞬即逝。
不過作為男人,他比深陷情網的琵嘉公主更理智一些。
他輕聲對懷中的李琵嘉說:
“我真想這一會兒就與你遠走高飛。
什么功名利祿、什么光宗耀祖,什么建功立業對我都不重要。
只有你,才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重要的人。”
李琵嘉聽到這話十分感動,溫柔呢喃道:
“子耀,今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再也不分開了。”
說完這話,連平日里剛強大方的公主都臉飛紅霞,嬌羞無比。
裴子耀接下來的話實在不忍開口,但又不得不說。
他盡量壓低聲音、輕柔地說道:
“嘉妹,我思前想后,咱們現在還不能一走了之,還有幾件事必須去做。
否則,以后咱們無論去哪兒,心里也放不下。
一是你可能需要回長安一趟,與你哥嫂道一下別,這樣不至于讓他們總是懸著心。
還有從小把你一手帶大的奶娘史媽媽。
她視你如己出,你要是不辭而別,她不知會多么傷心。
這次和親你體恤她年事已高、體力不濟沒讓她隨隊前來,她已經傷心了好一陣子了。
據我所知,史季珍老媽媽早就收拾好行囊等著到草原與你匯合呢。”
聽到一半,李琵嘉發現裴子耀沒有繼續往下說。
不禁催促道,
“怎么說了半截不說了呢?成心讓我著急嘛?”
裴子耀趕緊解釋說,
“不是想讓你著急,反而是不希望你為這件事分心才是。
既然你問我,那我就說了。”
“這第二樁事呢,和厚行的死有關。
厚行與你我從小一起長大,這次突遭敵人毒手死于非命,又是因救你和李劫兄長而死。
我這堂堂七尺男兒漢,如果不聞不問,心中實在邁不過去這坎。
厚行這仇必須報,慕義堂的兄弟我也要交代好。
這樣,我也就可以了無牽掛地與你仗劍江湖了。”
裴子耀邊說邊氣憤難平地攥緊拳頭,怒目圓睜著凝視遠方起伏不平的山丘。
聽完這番話,李琵嘉心中微微一怔。
但很快覺得言之有理,還是人家子耀比自己清醒,想得周全。
她隨口答道:
“一切都聽你的安排,辦完這幾件事再與你浪跡天涯也不遲。”
說完莞爾一笑,頭在裴子耀的胸前貼得更緊,兩個年輕人沉浸在幸福中。
長安朔方親王府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琵嘉的閨房內不停地收拾這收拾那。
其實偌大的閨房早已只剩下幾件大家具,但她這么多年如一日已經習慣了。
哪怕公主和親走了這么多日,她依然每天收拾后才安心。
突然,她身后的房門“吱”地響了一聲,門縫中鉆進一人。
她定眼觀瞧嚇了一跳,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看花了。
琵嘉上前挽住史季珍的枯手,親熱地說:
“奶娘,是我,琵嘉呀!你沒有看錯。”
看著歡天喜地的李琵嘉,史季珍好像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她一臉嚴肅地發問:
“你是不是逃回來的?”
琵嘉示意她小點聲,重重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心事重重地一言不發,陷入沉思和矛盾中。
琵嘉見狀,上前安慰道:
“奶娘你莫要擔心,我不會連累哥嫂和你的,善后的安排我和子耀都想好了。”
史季珍嘆了一口氣,嘴巴張了又閉,似有話要說。
“有話你就說吧,別憋在心里,
您從小把我帶大,就像我親娘一樣,有什么不能給女兒講的呢?”
琵嘉這句話聽得史季珍老淚縱橫,感動莫名。
她決心把真相告訴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公主。
“你兄妹倆在這大唐長安被封王爺和公主,并不是因為你父追隨高祖開國有功。你父也不是在東征西討中戰死的,而是另有原因。”
“啊,奶娘,這事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呢?這么多年了,為什么都瞞著我?連我哥哥也沒向我透漏過半點風聲。”
李琵嘉此刻很生氣,生氣哥哥不將他們的身世告訴自己。
“他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傷害,所以才不告訴你的。這一點,你應該感謝理解你哥哥才對。”
史季珍看了一眼李琵嘉,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
”你兄妹的突厥身份不假,原與我同姓阿史那。
你父生前是突厥的墨啜大汗。
十八年前,你三歲那年,草原上發生了內亂,你父母均被人殺害。
是你剛成年的大哥,帶著你,還有幸存的幾名親眷,逃過了重重追殺投奔了長安。”
這幾句話,就像轟天雷一樣,在李琵嘉的頭頂炸開。
五雷轟頂就是她目前的感受。
看著呆若木雞的李琵嘉,史季珍心疼地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室內頓時靜悄悄的,只有燈花時不時炸裂的聲響。
“我父親是被誰殺害的?我的仇人是誰?”
突厥血統中快意恩仇的基因,在瞬間引爆了李琵嘉。
她十分想知道,誰是她的仇人。
“你的仇人也是你的親人,他們在北地草原上很有勢力。
不到穩操勝券的時候,不能暴露報仇的意圖。
否則不但報不了仇,還反而送了性命。”
看著被仇恨淹沒的李琵嘉,史季珍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你的母親老可敦臨死前,將你托付于我。
讓我好生照料,這才有了你我主仆風風雨雨十幾年的歷程。這么多年。
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你對我也很敬重,咱們情同母女。我這輩子算是對得住你母親的托付了。”
史季珍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像是與天上的靈魂對話。
也像是和李琵嘉述說自己的心路歷程。
“奶娘,您今天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嗎?我不敢相信,也一時無法接受。我頭都快炸了,您救救我吧。”
李琵嘉痛苦地用雙手捂著額頭,揉搓著瀑布般的長發。
“孩子啊,該來的總要來的。
這一天,我也想到過。
只不過沒想到命運弄人,竟是以和親的方式讓你重返草原故國。
你的命太苦了,奶娘也很難過。”
說著說著,史季珍開始捂著臉小聲地啜泣起來。
李琵嘉向來對史季珍很孝順,一看從不落淚的奶娘也哭了起來,心如刀絞。
“奶娘,你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有您和哥哥的庇護,我已經無憂無慮地在長安城生活了十幾年。
我知足了,正如您剛才所說,該來的早晚會來。
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也一定會承擔起來,絕不逃避,責無旁貸。
您不要再傷心了,否則我心中更加難過。您還是幫我分析一下,接下來我應該如何做吧。”
“嗯,你看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
怎么能和你一樣,也感情用事起來了呢。
奶娘把當下的情況給你分析一下,也便于你自己拿主意。”
史季珍招呼李琵嘉坐在自己身邊,拉著琵嘉的雙手,耐心細致地為她分析著當前的優勢劣勢。
“當務之急,聯絡到我的哥哥史元珍。
他是你父親在位時的宰相,在草原上威望極高。
就因為他的名聲大,所以才逃過了當年的大清洗。
他為了草原上千千萬萬牧民生活安寧,已經忍氣吞聲了這么多年。
我們這些年雖然很少通問,但我哥哥一定不會屈服的。
他那顆心對你們家的忠誠,就像草原牧羊犬一樣地可靠。
另外,大唐王室也有人入贅北地草原。
這個人叫李庭佑,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小兒子。
據說,他對大唐忠心耿耿,在草原上也很有實力。
以上兩人,是你下一步可以依賴的基本力量。
要先想辦法聯絡上他們,把他們手里的力量激活。
這盤棋,咱們就下活了。”
聽著史季珍娓娓道來的分析,李琵嘉佩服不已。
看來奶娘在年輕時,也是草原上的巾幗英雄,有膽有識。
“好的,奶娘。你說的話我記下了。
何去何從容我考慮一下,也要和哥哥、子耀他們商議商議。
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大,我還要消化消化。”
“你做什么決定,奶娘都支持你。
不要為難自己,孩子。
聽從內心的呼喚,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史季珍點點頭,表示理解和支持。
實際上,李琵嘉一直處在恍惚之中,像做了一場夢。
也不知道何為真、哪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