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劫與武厚行沖出院外,帶領眾軍士與刺客戰在一起。
奇怪的是今天這幾個刺客看來是硬手,武功怪異又高強,有很多招式不像是中原武林的招數。
飛龍幫雖然是中原武林中的黑幫,但是從根子上講,卻是由西域一個云游的僧侶所創辦。
當年,這個僧侶從遙遠的西方穿過河西走廊,來到了關中平原。
他走了渭河之濱,看上了黃龍山巍峨的山勢,就在山中修行,廣招門徒,發展演化為現在的飛龍幫。
所以,包括歐陽山尊在內的所有飛龍幫高手,用的武功路數都是西域一帶的風格。
雖然也夾雜著中原武林的部分招式,只是借用,一眼就能看出底色還是域外的技擊之術。
其中有四個人李劫感到很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倒是武厚行一聲大吼,提醒了他,
“沒想到你飛龍幫四大護法今天在這邊遠小城傾巢出動,看來你們幫主歐陽山尊應該也在左近吧。”
說完,武厚行冷笑幾聲。
四人中無人應答,只是一招狠似一招,向武厚行要害處攻擊。
對今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李劫已經有了一定認識:
飛龍幫這批只認錢不認義的家伙,常年與朝廷、與慕義堂作對,已經深度卷入公主和親之事,。
收了錢那是自然,但這幕后的金主是誰呢?
李劫想到了幾種可能:
一是朝中的奸臣酷吏來俊臣有可能,他專搞破壞、想發戰爭財;
二是突厥的主戰派也有可能,他們不希望和親成功,讓與大唐開戰后火中取栗的發財夢成為泡影。
在他們眼中,戰爭比重開互市掙得多、來的快,是短期暴富的終南捷徑;
三是敵對勢力吐蕃、契丹也有破壞和親的動機。
大唐和突厥兩國聯姻不成對他們有利,他們必須聯合突厥對付大唐,只憑任一方勢力不足以對抗大唐。
正在他分神之際,有一個像毀了容似的家伙一劍刺中李劫左肩,鮮血頓時涌出。
這個容貌怪異的家伙是飛龍幫的左護法胡圖洛,以心狠手辣著稱于黑白兩道。
他看到自己刺中了李劫,馬上準備朝李劫的致命處再補上一劍。
武厚行忙丟下自己的對手,奔向李劫這邊支援。
不曾想從館驛的房頂上疾射出一支利箭直奔武厚行后心,而他卻渾然不覺。
驚得李劫大喊一聲“小心身后有箭,”但已然來不及了,利箭正中武厚行后心。
武厚行整個身體失去重心,向李劫身上撲倒。
李劫痛心地喊道:
“武將軍,厚行,厚行,你怎么樣了?”
喊聲驚動了院內的琵嘉公主,她敏銳地察覺到武厚行出事了,顧不得兇險沖到了兩個人面前。
此時的武厚行已奄奄一息,看看李劫,又看看琵嘉公主,似有話要說。
李劫識趣地離開繼續追戰刺客,現場只有琵嘉和武厚行。
他半睜眼看著流淚的琵嘉公主,斷斷續續地說:
“公主、公主,我只能保護你到今天了,今后的路請自珍重。”
琵嘉看看發小兒將死,又想到子耀與自己勞燕分飛,悲從中來,號啕大哭。
武厚行很滿足地說:
“別,別太傷心,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
說完這句話就咽了氣。
可憐天妒英才,少年將軍在暗戀之人面前撒手歸天,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為所愛之人而死,死也值了。
等李劫捂著左肩提著滴血的寶劍,從城外趕回館驛時,身邊的軍士也都傷得不輕,可以說是個個掛彩。
他沒想到這次敵人超級重視,拿出了最精銳的力量做殊死搏殺,設下了城內城外兩個埋伏。
等他領人追出城外,又遇到兩支黑衣人騎兵隊的沖擊。
步戰對騎兵,那是大大的吃虧,尤其是在空曠的城外。
他又擔心城內的公主會出事,所以殺散對方后主動退回城內。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受降城主畢里干不知所蹤,館驛驛丞圖勒格也不知去向,留下一片狼藉的爛攤子。
更為可怕的是,公主房內,彩翼被擊暈在地,琵嘉公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讓見過大陣仗的李劫也六神無主了,他心中暗暗叫苦,莫非自己一時沖動,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都怪自己為仇恨淹沒,急于為武厚行報仇亂了自家陣腳,搞得敵手有機可乘。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馬上就要過黃河了,眼見送親重任就要勝利完成,沒成想倒在了黎明前,這可怎么向方方面面交代呀:
朝廷那里二圣急等和親捷報傳回帝都,突厥可汗也在盼著天朝公主的到來。
公主不見了,助手被擊殺,送親使團損失慘重,自己這個正使恐怕是兇多吉少。
沒成想與畢里干晚上說的那句“吃不了兜著走”,竟一語成讖,但卻是應在自己身上。
這該死的畢里干跑哪去了?莫非他早知這一切陰謀?
李劫腦中冒出了無數個問號,把他腦子攪得像是一鍋粥。
他感到自己已走到了絕境,自責、憤恨、驚懼百感交集。
與其沒有希望的的活著,還不如一死了之的痛快。
想到這,他將手中寶劍橫在脖子上·······
在受降城南邊一座不起眼的山坡上,佇立著兩位身披黑衣的神秘人物。
天空中那一輪明月如同彎曲的銀鉤,恰到好處地鑲嵌在那一抹碧藍如洗的天幕上,映襯出一片寧靜的夜色。
“有三件事情,我需要向您匯報。“
歐陽山尊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權衡著應該先從哪一件事情開始講述。
“嗯,你慢慢道來。“
年長的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以一種淡然自若的口吻,緩緩地說道。
他的語氣中似乎透露出,他已經對即將聽到的事情有所預知。
“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話到嘴邊,歐陽山尊突然有了惡作劇的心情,想吊一吊對方的胃口。
“先說好消息吧,壞消息留到最后。”
對方倒也不以為意,讓歐陽山尊反而有點失望。
看來,自己的如意算盤在這個老狐貍面前不靈。
“護送琵嘉公主的送親副使武厚行已經被我親自結果了,琵嘉公主也不知去向。”
雖然盡量掩飾著心中的得意,但是歐陽山尊的話語中還是暴露出了自鳴得意的信息。
“李琵嘉去哪了?可有她的下落?”是死還是活?”
和武厚行的生命相比,對方更關心的是李琵嘉的信息。
武厚行這條鮮活的生命死活與否,直接被忽略了。
連歐陽山尊都有點失望,這老家伙心也太狠了。
自己殺個人,想報點功,他卻置若罔聞。
被忽視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歐陽山尊有點小失落。
“李琵嘉應該還活著,但是不知去哪了。不久后會有消息回報,這一點不用擔心。反正這次和親是和不成了,這也算是咱們的成功。”
“壞消息呢?”
對方開始有點迫不及待了,主動問起壞消息。
“第一個壞消息是,有一個叫惠長卿的胡姬,在黑龍磧救了李琵嘉他們。”
聽到這個壞消息,讓年長的黑衣人面露憂色。
不過,月光昏暗,歐陽山尊并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對方不甘心地追問道,不希望這件事是真的。
“我派了幫里最得力的兄弟,一直追到了惠長卿開在長安西市的酒坊。確是她半路殺出幫了李琵嘉無疑。”
面對質疑,歐陽山尊據理力爭。
“你們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年長的黑衣人說這話時,聲音中有點顫抖。
這一點讓歐陽山尊都覺得奇怪。
今天怎么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突然有一天良心發現了。
竟然動了惻隱之心,這些最可貴的人性在他們這群人中早就消失多年了。
“還是老規矩,擋我們發達之路的人,無論是誰,殺無赦。這也是您給我們定下的規矩。”
歐陽山尊咬牙切齒地說著,手上做了一個往下砍的動作。
“暫時不要動那個姑娘,我另有安排。這件事聽我的。”
聽完這話,歐陽山尊以為自己聽錯了。
今天怎么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老魔頭突然放下屠刀了?
這事有蹊蹺,反常為妖。
但是,妖在哪呢?
歐陽山尊一頭霧水,懶得再想再管再問。
“好的,一切聽您的。如果需要做掉那個女人,我們可以立即動手。”
“知道了,聽我的安排。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動她一根毫毛,否則唯你是問。”
對方突然提高聲量,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歐陽山尊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在小樹林里,我們埋伏的隊伍被不明身份的人反伏擊了。我們的人全軍覆沒,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如果讓我知道仇家是誰,我一定將他們碎尸萬段。”
一想起飛龍幫中最精干的十三鷹基本被團滅,歐陽山尊既憤怒又心疼。
“怪不得今天入城時沒有得手,原來是這樣。我還一直在附近等你們的捷報呢。”
年長的黑衣人也是悶悶不樂,情緒很低落。
這確實是第二個壞消息。
敵在暗我在明,這個狀態很危險。
“必須想辦法盡快查明這股勢力屬于誰?否則對我們將大大不利。”
“明白,我會聯絡北邊的人,查查是不是他們那里出了問題。”
歐陽山尊的目光凝視著黃河北岸。
那片蒼茫遼闊的草原,宛如一片深邃的海洋,似乎隱藏著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神秘世界。
他心中充滿了疑惑,無法確定是帝都長安出現了問題,還是這片廣袤的草原出了狀況。
他思索著,這股神秘的力量究竟源自于北方的契丹,還是來自吐蕃的南部。
這一切都還是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