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盲斗
- 通往母親的橋
- 慢三
- 3270字
- 2025-01-31 21:00:00
從交手這一刻起,他就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勝算。
雖然他之前贏過對方兩次,但幾乎每次存在僥幸的成分。
“樊人精”作為一名網(wǎng)球教練,體型上比他高且壯,不僅力量占優(yōu),而且身手敏捷,動作狠辣,難以對付。
而現(xiàn)在他又變成了胖乎乎的阿彭哥哥,之前唯一拿的出手的靈活性也失去了,近身搏擊的話,可以說他一點便宜也占不到。
更可惡的是,因為白霧的緣故,他視線也大大受到了阻礙,分辨不清攻勢的來向。
再加上大量的運動需要大口喘氣來調(diào)整呼吸,隨時吸入眼前這不知是否有害的毒氣,令他根本不敢放開去打。
對方卻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
殺手戴上了防毒面具,利用對地形的熟悉,不斷從暗中偷襲他,來無影去無蹤,搞得他基本上無力招架。
于是,他先是臉上遭了一掌,接著腰部被踢了一腳。
當(dāng)他像個盲人一樣試圖朝白霧中胡亂揮手還擊之時,肚子上又挨了一記重拳。
這一拳力道之大,瞬間讓他感覺腸子像打了結(jié)般難受,捂著肚子緩緩雙膝跪倒在地,低垂著頭,想嘔吐卻吐不出來。
剛緩和了幾秒,他又感覺自己的頭發(fā)被人一把抓住了。
只覺得對方用力往后一拉,他就毫無抵抗地仰起面來,任憑白色的毒氣不斷灌入自己的口腔。
他大口吸氣,咳嗽,同時使勁晃動,想要甩開控制自己的那只大手,卻陡然感覺頸部一冷。
剛才……是有什么東西……劃過……自己的咽喉嗎?
是鋒利的刀尖,還是冰涼的水晶?
喉嚨被割開了嗎?
是不是有血噴濺了出來?
這下……真的……要死了嗎?
會不會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會像一只被割開氣管的公雞一樣,因為失血過多,在地板上掙扎著痛苦死去?
正胡思亂想著,他感覺頭上抓著的手猛然松開了,原本弓著的上半身彈回了原樣。
他大力咳嗽了幾聲,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連忙去摸自己的脖子,卻發(fā)現(xiàn)上面安然無恙。
他被耍了。
對方根本就沒有要著急致他于死地的意思,而是把他當(dāng)做了小老鼠,正盡情捉弄他呢。
這個王八蛋!
他感到既欣慰又屈辱,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把對方撕成碎片。
需要尋找對方的弱點,進(jìn)行還擊。
時間有限,而他根本玩不起。
影廳里還有近百條生命等著他去拯救。
如果稍晚一點,二十多個消防官兵將會被水泥和磚塊深埋。
無論如何,他都要打敗……
啪!
他的臉再次被一拳打中臉頰,隨即,便像一只塞滿碎石和破布的沙袋,直挺挺地側(cè)倒在了地上。
什么情況?
這里是拳擊臺上嗎?
他這是被人直接KO了嗎?
為什么他像個業(yè)余拳擊手一般毫無還手之力,就這么倒在賽場上,等待著裁判蹲在自己身邊,一邊比劃著手勢一邊倒數(shù)計時。
十,九,八……
不對,根本就沒有什么倒計時。
這個殺手就是裁判本身。
魏宇感覺到對方跨坐在了自己滿是贅肉的肚子上。
接著,他的衣領(lǐng)被拎了起來,對方一拳接著一拳,擊打他的臉。
承受痛苦的過程中,他懷疑牙齒被打碎了,鼻梁骨被打斷了,鮮血流滿了整個面孔。
媽的,這樣下去會被打死的。
必須得先想辦法……不挨打。
他使出力氣以仰臥起坐的姿勢彈起了上半身,然后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同時將臉貼到了對方的胸口,以一種耍賴的方式來躲避對方的擊打。
但殺手沒有停止,而是繼續(xù)用沙包大的拳頭捶打他的后背。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擊打著他的身體、靈魂,以及記憶。
在清醒與昏迷之間,他的思緒再次飄到了九歲時的那個下午。
當(dāng)時的他同樣滿臉是血,同樣在迷霧中顛簸,同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不同的是,那時,他是在母親的懷里。
母親的淚水滴落在他的嘴里,咸咸的,充滿苦澀。
一切的記憶都回來了。
他記起來,后來,自己被抱到了醫(yī)院,送進(jìn)了手術(shù)室,打過麻藥便一睡不醒。
等他再次醒來,手術(shù)已經(jīng)做完了。
額頭上破口的地方被縫了七針。
醫(yī)生說,因為撞了頭部,口子又比較大,血一時間止不住,如果送來晚了,可能會有失血過多的生命危險。
是母親救了他的命。
她生下他,給了他一次生命,又救了他,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對于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按道理他應(yīng)該感恩才是,可為什么他后來會那么厭惡母親?
恨不得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這輩子再也不見?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
就好比現(xiàn)在,他快要死了,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母親,想起了這么多年的“不懂事”,心里只想著“我”。
我是誰,我要什么,我不喜歡,我不高興……
仿佛這世界就只有“我”,而世界上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我”人生的背景板,在我成功時要為我歡呼鼓掌,在我失敗時則要成為我厭惡和憤怒的對象。
媽媽,孩子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等我死后,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你,請允許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生而為你的孩子,我很抱歉……
殺手用一只大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張大眼睛,用力瞪著那張防毒面具。
對方的表情被徹底遮蔽了,除了冷冰,什么也看不出來。
很快,在這面具的斜后方,一只高高舉起的拳頭準(zhǔn)備給他生命的最后一擊。
他勇敢地閉上了眼睛。
來吧,結(jié)束我的生命。
這一世如果沒有完成任務(wù)就死了,應(yīng)該就重生不了了吧。
他默默倒數(shù)著,想象著拳頭正迅猛落下。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什么聲音,好像是從頭頂上發(fā)出來的。
緊接著,他感覺到脖子上的手一松,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也撤離了,似乎倒向了一邊。
什么情況?
他睜開了眼,但因為霧氣的原因,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
很快,他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一股冷風(fēng)吹了進(jìn)來,迅速吹散了屋內(nèi)的霧氣,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你沒事吧?”那個拯救自己的人也顯出了樣貌。
竟然是阿彭。
他驚訝不已。
“你怎么……”
“我見你半天沒動靜,想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也爬進(jìn)了通風(fēng)管道。先是看到了霧氣,然后我就聽到了打斗聲。我順著聲音沿管道爬了過來,然后從出風(fēng)口跳了下來,正好砸在了那家伙的身上。你沒事吧?”
“沒事……”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一個身影立在了阿彭的身后。
“小心!”
可那殺手已經(jīng)撲了過來,一腳踢在了阿彭的身上。
阿彭就勢一滾,摔到一旁。
殺手也不管阿彭,繼續(xù)過來對付他。
毫無疑問,他才是這個殺手的目標(biāo)。
不過,現(xiàn)在他們有了兩個人。
兩兄弟。
兩個人打一個人的方式很簡單:一個上前抱腰,另一個拼命揮拳就好。
但問題是,他們忽略了這個殺手的戰(zhàn)斗技能值。
當(dāng)阿彭從身后抱住這個大個子的時候,沒等他上前去毆打,對方就已經(jīng)有了破敵的辦法。
這家伙先是腳下發(fā)力,朝后用力一靠,阿彭便被猛地一下撞到了墻上,手一下子就松開了。
而這個時候,他恰好撲了上去。
這不就等于是自投羅網(wǎng)么?
大個子一個側(cè)身讓過他,然后腳下一掃,他一絆,朝前摔了個狗吃屎。
隨后,殺手抬腳對著他已經(jīng)被揍得滿是血的臉就是一大腳。
他只感覺腦子一嗡,差點不省人事。
殺手摘下了防毒面具,露出了“樊人精”的臉,隨手將面具扔到一旁的地上。
“正好,我一次性把你們倆都解決掉。”說著,他從腰間掏出了一把美工刀,刺啦一下,把刀口推出了卡槽。
“先殺哪個呢?要不就從小的開始吧。”
說完,他握舉著美工刀朝阿彭走去。
“哥哥……”阿彭突然朝他喊道。
“嗯?”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跟我玩過的武打游戲嗎?”
他不明白阿彭這時候說這個的用意何在。
“我說的是,那一招……”
“那一招?”
“對,就是你擊中我的那一招。我脖子歪了一星期,你還記得嗎?”
那殺手已經(jīng)走到了阿彭的面前,一把拎起了他。
“哥哥……”
不,不要。
他咬牙站了起來,朝那殺手挪了過去。
一路上,他臉上的血不停地下墜,落到了地上。
那殺手已經(jīng)舉起了美工刀,對準(zhǔn)了阿彭的脖子。
他大叫一聲,沖了過去,大喊道:
“看招,掃堂腿!”
殺手突然遭遇這么一招,回過頭來,下意識地跳了起來。
等這傻叉跳到了半空中,才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
掃堂腿是假,鐵砂掌才是真的。
小的時候,TVB金庸武俠劇盛行,有一次,哥哥與他玩了這個對打的游戲,他被騙得跳了起來,最后遭遇了哥哥的重?fù)簟?
他雙手握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擺錘,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氣,朝那殺手的脖子上用力砍去。
咔嚓。
什么東西斷掉的聲音。
瞬間,殺手脖子一偏,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斷抽搐。
趁此機會,兄弟倆上前去反剪了對方的手,用繩子把他捆了起來。
“找鑰匙。”他說道。
然而,他們搜遍了他的身上,并沒有找到U型鎖的鑰匙。
“快說,你把鑰匙藏哪兒了?”
“樊人精”已經(jīng)稍微緩過來一點了,他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的一口爛牙。
“扔了。”
“什么?扔了?”
“對,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出去,”“樊人精”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他們,“咱們,同歸于盡,一起死吧。”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
阿強和阿彭對望了一眼。
兄弟倆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可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