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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年快樂

  • 窮途
  • 李庸和
  • 3090字
  • 2024-07-09 17:09:44

我兼職地的老板如阿杰所說是個扒皮,我能忍受工作的辛苦,卻不能忍受克扣工資。我早有換工作的想法了,只是沒有找好下家。

那天聿明帶我去的那處酒吧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當時留心注意到了招聘兼職的海報,工資尚可,而且我曾經有過酒吧的工作經驗。加上快過年了人力資源緊張,流動性大,這期間能賺到一筆不錯的傭金。

當聿明來此處喝酒時,見到我跟見到了鬼一樣,他幽默問我有幾個靈魂,最近哪兒哪兒都能見到我。還勸我不好好上學四處搞什么兼職,為了零花錢這樣搞,大可不必,專心念書是正經的。

我按下難言之隱,只是保持了微笑的服務態度,親切地接他的單。

不過他似乎挺欣賞我的,更應該說是照顧我,還有小費可得。他雖然愛喝酒,并不是喝成爛熏熏的酒鬼,他的酒量極好,后勁大的酒都不怎么容易喝倒他,而且貪喝品多了最多不過半醉便收口。

我來酒吧兼職后倒是和聿明拉近了不少關系,因為他經常來這里喝酒,也和吧臺的酒保聊天,然而現在我成了吧臺里的一份子。

甚至連過年的時候我和聿明都還有機會一起聊天。我疑惑大過年的這人不回家過年,反倒跑來喝酒,到底是有多喜歡喝酒,簡直就是一個酒鬼,只不過酒品比較好而已。

他滿不在乎地說,他本來就是背井離鄉出來的,不回去過年又沒什么好稀奇的。他反倒稀奇我這種本地人,離家不遠怎么還在過年兼職。

我說想趁過年多賺點錢。

等他和我聊到交班之后,他第一次說這么晚了,要送我回去的這種話。大概是覺得除夕夜不好打車才送送我。我才告訴他,寒假我也是住在學校里的,學校暫時把留校的學生們安排在了一個宿舍里,而且今晚跨年,他們組織了除夕聚餐,所以我今天才走得早,我可以帶他一起去吃頓熱鬧的飯。

聿明不置可否,只先和我一起出去了。

等我們從酒吧走出來,外面深空中已三三兩兩放起了絢爛多彩的煙花,也是啊,已經快過年了。

他看著煙花,突如其來地問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嗎?

從小到大,他都形容自己是參加過抗戰的杜聿明將軍的聿明。大家還小的時候當然也不知道是哪個聿明,不過他會寫在黑板上,到后來還是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照舊會寫在黑板上。

他往地上尋找一會兒,隨意撿了顆石頭說,現在我又給你寫一遍吧。

我蹲過去一把搶過石頭,嘴里一邊說我知道,手里一邊幫他寫下了名字,聿明。在那些火花忽明忽暗映照下,他的名字也變成了彩色的,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他當時愣一下,微微笑了一笑說,大學生就是不一樣,他小看人了。

他終于想起來問我叫什么名字。

我才發現他不曉得我的名字,從來沒有問過,做朋友也只是我單方面的。

我于是向他介紹我自己。我叫陳更夕,生在除夕夜,被爺爺寄予平凡的厚望,希望我每一年都更上一層樓,或平安,或成長……已知足。

可是我如今過得遜色多了,爺爺也早已去世了。

眼前,那些門店幾乎通通關閉了,街道上一片冷清,只有地上的落葉和塵渣隨風蕭瑟飄動,如這城里剩余的漂泊的我們。天上熱鬧的煙火,和我們形單影只的身影形成兩種景象,我和他在那時仿佛合成了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途中,一個是人在前面走著,一個是影子在后面默默跟著。

忽然間,天邊有好多乍現的彩花暈光,接連不斷響起綻放的聲音,而地上仍恍若荒蕪的鬼城。

遠處,那些人們利用煙花同時發出跨年信號的一刻,我們仍默默無聞存在于世間,只是暫時停了走路的腳步,一起仰頭觀望著那些光彩,一時沒有了多余的言語。

在跨年后的那個時刻,在新的一年里,我低聲喃喃,我叫陳更夕,跨過年了,可是我沒有家。

他緩緩轉過來注視著我說,愿聞其詳。

我告訴他,我的父親去世后,母親改嫁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另外兩個孩子要撫育,所以不大管我。借學費的時候她也沒什么錢給我,只是偶爾打點微薄的生活費。

其實也不怪她,她是家庭主婦,哪來的錢。也怎么好用人家的錢來養外面的孩子。

聿明問她嫁人為什么不帶我。

我嘆氣,因為我不算小了,也快上大學了,拖著個需要學費的大孩子,只會做主婦的她,不好嫁。

噢,也是。

他是一個偶然知道我心里話的人。也許因為他曾經幫助過我,對我又那么友好,我對他逐漸產生了信任感和依賴感。我以前也對蘇西產生過這樣的感覺,我想,我只是太孤獨了。

回過神來,聿明問我還著急回學校參加除夕聚餐嗎?他想,已經來不及了,如果他為我打到一輛車就好了。

我低緩地說,其實他們不在意我,我去得早去得遲,或者沒得吃,不會有人問我的。他們也知道我去兼職了,我平時忙得和大家沒有來往,在學校的時候又只顧著學習。

我們好像在安慰彼此。

雖然離過年有一會兒了,聿明仍然是今年第一個對我說新年快樂的人。

因為這一場護送到達了目的地。

過年之后聿明來喝酒,我主動和他打招呼聊天,順口問他平時除了工作喝酒還做什么?

他脫口而出一句等死啊。

我讓他別開玩笑了。

他不假思索地說,生活又沒有希望,不就是混吃等死么。

我那時候不知道他的境地而很輕松對他說,哎,別這樣嘛,找到你感興趣的,捕捉它帶給你的回饋,就這樣抓住令你喜歡的什么都好,生活下去,不就好了嗎?

雖然我也覺得生活沒有希望,但我還是按著軌道走下去。

他注意到我的嘆氣,問我在惆悵什么。

我聳聳肩說,想到畢業后還要還上學貸款,后面開始有了利息,那一點點加起來對我來說也不少,我在考慮要不要考研。

他隨口說得很輕松,考,為什么不考,有機會就一定要考,大學都考了,考研算什么,大不了他以后可以先幫我還貸款,考研的錢也借給我,但不收我一分錢利息。

我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他又知道我的心思了,說是他自己的錢借我,絕不是公司的錢,他不會拿公司的貸款放給學生的。

但我還是忽略而過了。

他明明年紀輕輕,也早早出來做事,有那么多其他的機會,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做這個。而且從我認識他開始,已覺得他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在生活之中同樣想要負隅頑抗。他喝酒出神時會微微流露出頹唐與麻木,偶爾聊天時會被喚起一點兒活力來,又帶著點兒對希望感到遙不可及的態度。

我感應到了這樣的他。

可是阿杰看到的是另一個表面而刻板的現實。

一過了年,阿杰也終于有空來我這兒坐坐了。

可是他來了以后,替羅倫叔念叨我,對我的新工作挑三揀四地說,你在原來的咖啡廳里工作有什么不好,除了老板扒皮一點,但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又來酒吧這種地方上班,魚龍混雜的。

我反問,你太啰嗦了,哪兒哪兒的客人都是魚龍混雜的,這里的錢起碼還多一點,我為什么不賺呢?

我忽然有點兒理解聿明了,每個人不為人知的經歷造成的選擇是不一樣的。

阿杰無奈地說,好吧,遇到什么事記得找我和師父。

我知道他只是在擔憂我。

阿杰向我抱怨,除夕的時候他在值班,他總算跟我一樣,過了個寂寞。

我不太客氣地說,可是……今年已經有人陪我過年了。

他果然一副受傷的樣子問是誰?竟然連我都有人陪過年了。

我指向剛進酒吧的聿明,阿杰沒仔細看,認為我隨便瞎指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唬他。

等聿明過來跟我要酒聊天的時候,阿杰眼睛稍微一睜,靠過來悄聲和我說,他看著眼熟才想起這人來,不就是好幾次打架斗毆進過他們局子里的那位么。

我有所保留地說聿明是經常來這兒喝酒的客人,所以相熟了。

阿杰那張正氣凜然的臉變得凝重起來,甚至是不大好看的。他整個人盡量偏向我這邊說話,告誡我這里面認識的魚龍混雜的人都不可深交,而且聿明是做貸款的,也和一些不良社會人士來往。

聿明在一旁聽到了慢騰騰地說,我們公司的借貸利率是合法的,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

也不知他是故意側聽,還是不經意聽到的。

哦,是嗎?有沒有名片我看一下。阿杰要名片似乎沒那么簡單,也許是職業病讓他想要查一查聿明。

聿明大大方方地搜出來給他了。

阿杰端詳了一會兒他的名片,便收入了衣兜里。接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他們正式交談起財務上面的問題來心照不宣,表面上還是很彬彬有禮的。雖然對彼此的社會身份感到敏感,顧及著我這中間人,作為朋友的朋友,還是能說上幾句話客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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