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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躺著做了皇后(七)

疾病削弱了皇帝臉上的威嚴,他蒼白的面容更顯消瘦,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伸手去觸碰,他睜開了眼,望著她道:“貴妃呢?”

她一下就縮回了手,只覺得偌大的紫宸殿冷得要命,即便外面艷陽高照。

“陛下,貴妃身份高貴,怎能讓她侍疾呢?”

皇后走進來,一步一步皆是端莊大方。

紫宸殿外侍衛把守,余晚兒抱著團兒進去后,便再也沒出來過,殿內,唯有她與皇帝相守。皇后笑得溫柔:“余寶林,皇帝生病,不是小事,若知道的人太多,恐生變亂,這也是太后殿下的意思。”

她終于有機會與皇帝朝夕相對,但他卻從不給她好臉色,她喂他喝藥,他一把打翻了碗,偏過頭不看她。她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又去熬,細細地吹了喂給他,他盯著她,好像很生氣:“余晚兒,你蠢不蠢?!?

她靦腆地笑了:“妾在閨中,也經常被家中姨娘說蠢?!?

“你……”拿家中姨娘跟皇帝比,他氣得又掀碗。

其實到后來,他也不怎么掀碗了,只是那藥卻不管事,病情遲遲不好轉。

她很焦心,跟皇后表示應該廣邀名醫,皇后仍說:“此事不能為外人所知?!?

她其實也沒那么蠢,紫宸殿那些日子,太不正常了,可她又沒那么聰明,皇帝什么也不跟她說,她一個六品小官之女,見識淺薄,也無法猜到更多,她單純地想:無論如何,只要照顧好皇帝便好。

皇帝白日里對她冷嘲熱諷,唯有夜里,他才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輕輕地喊:“晚兒,晚兒。”纏綿不絕。

母親說過,男人在夜里和白日是兩個樣子。

她懷了孩子,皇后來恭喜皇帝,他眉眼未抬,興致缺缺道:“既有了身子,不便再侍候疾,你另挑個人來。”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眸中盡是失望?;实蹍s不看她,繼續囑咐道:“朕要見月兒。”。

皇后似笑非笑地對她說:“既如此,你先安心養胎吧?!?

三個月來,她第一次邁出紫宸殿。許久不見的盧汐月走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她的肚子,“你這下賤胚子,趁曜哥哥生病勾引他。”她忍耐不住,給了她一耳光。

皇后走出來,冷冷地瞧著她道:“貴妃難道想謀害皇嗣嗎?”

盧貴妃那一雙吊眼盯了皇后一會,只道:“我要見陛下?!?

皇后微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可陛下,不想見你?!?

她望了皇后一會,她撒謊的時候,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過了幾日,她還是忍不住,對皇后說:“賤妾身子淺,還是想回去照顧陛下?!?

她總覺得,在她看不見他的日子里,他就會那樣悄無聲息地沒了。

雖然他那樣喜歡貴妃,但她能陪在他身邊,也很好了,畢竟她從前,從未肖想過這樣的事。

皇后仍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本宮成全你。”

她回到了紫宸殿,他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竟然看上去有些痛苦。

“余晚兒,你真的很蠢。”

他閉上眼睛,看也不想看她。

她的確有些蠢,那日貴妃將她引入后庭的梅林中,拿匕首刺向她的肚子,她本是柔弱的,但為母則強,她竟生出一股力氣掀倒了她。

貴妃的后腦撞在樹干上,一時有些暈暈乎乎的,許久反應不過來,她拔下貴妃的釵子,對準她纖細的脖頸。她那時腦子轉得極快,梅林隱秘,便是貴妃今日死在此地,也不會有人輕易發覺,即使有人發現,也只會以為她是自殺,畢竟宮中傳言,貴妃已經失寵,而那只插在她脖頸上的釵子,是她自己的。

她摁壓住貴妃的肩膀,力氣大得嚇人,久久,卻不能下手。

那一刻她想起了皇帝的臉。

這是他的愛人啊。

她扔了釵子,倉皇地離開。

紫宸殿內,那個男人仍然躺在龍床上,很奇怪,他的身子日漸衰弱,起初還能坐起來,雖然不與她說什么,但他們會一同坐在殿門口,看一看落霞。

然而他如今,無論如何也起不來了。

她癡癡地望著他的臉,喃喃道:“陛下,貴妃今日想殺我,您知道嗎?!?

原以為他睡著了,誰知他聽到這句,卻緩緩睜開了眼,轉過頭來看她:“月兒怎么會是這樣的人,你不要亂想。”

她那最后的期待驟然崩塌,五臟六腑俱痛,忍著洶涌澎湃的眼淚替他掩了掩被角,道:“也許吧。”

團兒正是午睡的時刻,兩只耳朵耷拉著窩在籠中,安然得像什么也沒發生過。她撫摸著肚子,不知在安撫自己還是孩子。

她早知道的,她就知道。

夜晚,皇帝不知怎么醒了,他伸手撫摸她的肚子?!巴韮海@個孩子會平安的。”

她無聲地望著芙蓉金帳,怎么平安,如何平安?

畫面轉到了冷宮中,絕色女子涂了艷紅豆蔻的那雙手,掐住一個嬰兒的脖子,越來越緊,旁邊蓬頭垢面的女子哀戚地磕著頭,卻被侍衛控制不能動彈:“不要傷害玢兒,求求你,求你?!?

她像瘋子一樣,額頭上滿是鮮血,不知疼痛。

而掐著孩子那個女子,感受著手中的呼吸一點點熄滅,也似瘋了一樣,突然大笑不止,仰起的面容上滿是淚水,“曜哥哥,你別怪我,月兒說過的,你不能愛上別人,否則月兒會瘋的。”

一場驚夢,就停留在了那女子被淚水沖垮的面容上。

盧汐月。

我醒來,已是清晨。不知為何,近日做前世的夢越來越多了。

“殿下,盧昭儀請見。”

我愕然地轉過頭,遙遙向殿外望去,見盧汐月如同一株陽光下汲汲生長的植物,靜靜地站在那里。

因我經常和余晚兒說話,最怕殿中有遮擋物,屏風一類早已被撤掉,空曠的大殿內外,一切突然出現的人和事都會很突兀。

我命人扶起自己,虛弱地說道:“本宮感染風寒,怕是會傳給昭儀,還是不見為好。”

這段時間,正是皇帝和太后斗法的關鍵時期,立政殿已經許久不見人,盧汐月自然不能進殿。

女官椿夕前去傳話,盧汐月朝殿內望了望,便轉身離去。

昨夜小雨連綿,花葉上都是露珠,盧汐月身姿窈窕,步伐輕盈,好一幅美人朝露圖。

“你說,皇帝為何不愛她了?”我輕聲問。

“哈,你問我?”余晚兒笑得虛浮無力:“那個男人,我從來都是看不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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