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兒走后，我耳根突然就清靜下來，連帶著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可怕。

姜曜還是那樣溫柔，他不許我搬出紫宸殿，像個尋常丈夫一樣，與我朝夕相對。他最喜歡我喊他“姜曜。”，喊一聲還不夠，他總說：“再喊一聲，晚兒，再喊一聲。”

有一天，我問他：“姜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他笑盈盈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晚兒，我曾做過一個夢，夢到我們相伴了很久，很久，只有我們倆。”

我懷疑地看著他，他氣定神閑地任我打量。

叛亂已過去一年，廢太后在東林苑病逝。那天，姜曜和我在紫宸殿聽到的消息，他聽著底下人的匯報，神色落寞，久久不能釋然。

我陪他大殿中央席地而坐，他沉默我也沉默，他說話我便聆聽。

“我從沒懷疑過她，當年皇祖母不讓我跟她親近，我還以為，是因為她不喜歡江家。”他喉嚨發澀，目光中滿是疑惑：“她怎么會不是我親娘呢？怎么會有人演那么久的戲呢？”

我掰過他的臉，“怎么不能，你從前，不也對我演了那么久的戲么？”

他愣了愣，刮了下我的鼻子，道：“你呀，一點也不笨。”

知道太后不是自己的親娘，他開始籌謀一切，第一個除掉的，就是太后埋在他身邊的最大毒瘤——江皇后，又成立暗衛，在前朝和中央軍中埋線，等待契機。

他是天生的帝王，由太皇太后教導長大，對權謀一事手到擒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他盡力隱瞞，生怕太后知道他的軟肋在我。

好在宮中美人多，容易迷了太后的眼。

只是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太后，那畢竟是個從眾多女人中脫穎而出的勝利者，怎么會看不清他的伎倆，那次太后要帶我去定國寺未成，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因此，她才要在一切發動前，先了結了我。

傅姑姑最后還是心軟了，她減了劑量，是以我撿回了一條命。

姜曜最終并未發落歡王，只將他軟禁在宗府，此后一生，這怕就是他的宿命了，我想起那個靦腆的少年，心中哀嘆，這樣的人，太后何苦非要將他推上皇位呢？

春天又來了，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姜曜帶我出宮去定國寺，太后雖死了，這定國寺還是繞不開，我暗自慶幸還好余晚兒走了，否則元濟大師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的不同，搞不好我得被架在草堆上燒死。

元濟大師出乎意料地年輕，竟然才是個中年男子，他長相俊美，按說很容易令女子心動，只是他身上那層神圣的氣息，卻使得以任何俗塵的心思面對他都像是一種褻瀆。

他一眼瞧到了我，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前世今生，直看得我有些心虛，只是他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對著姜曜道：“陛下，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姜曜握住我的手，輕輕“嗯。”了一聲，笑容和煦。

出了定國寺，他卻不回宮，“去看看六叔吧。”

這日我才知道，當日請六王爺做迎親使的，是他。

自然，當日太后選我做皇后，也是他的手筆。只是不知他和元濟大師又有何淵源，以至于這樣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