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頭牌們
- 大宋:從死囚到開國皇帝
- 李清炯
- 2214字
- 2024-07-23 18:40:00
見到蔡攸,他的腰躬得更深,賠禮說:“是老拙教子無方,讓您受累。”
“老拙謝過直學士,給我孩兒留下一條性命。”
蔡攸擺了擺手,咳嗽兩聲,讓他起來。
薛昂沒直起腰,反而躬得更深,行著大禮:“老拙想著,直學士給我孩兒留下一條性命,讓他曉得以后不要再做這害人事。”
“薛采這名字起了不好,沖了‘蔡’字,不如直學士給他取個新名,讓那混帳心里也知曉敬畏。”
這意思就是要舉家為蔡京一家避諱了。
蔡攸打量著這條老狗,頭發花白,略有不整齊,躬著腰站著。一個朝中大臣連他家里的門人也不如。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瞧了一眼室內繡著花鳥的屏風。
才露出兩分松快的意思:“薛公一路奔波,如此辛苦,可用過膳了?”
薛昂恭恭敬敬彎著腰。
“攸才學不過中等,取名多寄托長輩祝愿,還是薛公自家長輩給他取罷。”
他披著鶴氅走下來,拍了拍薛昂的肩膀,請他一同用膳。
薛昂這才直起身,跟在蔡攸身后。
婢子一道道上菜,桌上滿是山珍海味,只是不再有螃蟹。
一是因為有了先前下毒的事,蔡攸改了灶房的菜單,不再對某些菜表現出特別的偏好。二是他身體里余毒未清,螃蟹寒涼,橙子也是寒物,不能再吃這些東西。
這都是因為薛采。
蔡攸這么想著,接下薛昂的敬酒。
酒液溫過,最是暖身。
酒菜中,薛昂從袖中拿出個匣子,說是給直學士買的新衣錢,多暖暖身。
蔡攸瞧了一眼,里頭是厚厚一疊錢引,估算了下,這應當是薛昂的大半身價。
除了老宅和祖田和兒媳首飾沒變賣,其他的算下來也就這么些了。
他溫和說:“江南比汴京適合養身體,等薛公回江寧,就讓薛采和你一道過去,也能聽聽長輩教誨,學著成器。”
話里很明確,他愿意松一松手。
只要薛采不出現在汴京,別的他就不追究了。
薛昂胡子顫顫巍巍:“直學士說的是。”
一桌飯菜用下來,主客盡歡。
蔡攸放下筷子,薛昂也跟著放下了筷子。
他問:“老拙還有一事想問,這次回京,看見路上都貼著個蹴鞠大賽,很是熱鬧,不像以往蹴鞠社之間的比試,這是……?”
蔡攸用帕子擦手,漱口之后才說:“和蹴鞠社的比試類似,只是更熱鬧些,薛公若感興趣,九月也可來看看。”
薛昂苦笑,委婉拒絕。
他剛去江寧赴任,能得了假來救兒子的命都難得,如何能在京里待到九月?
“怪不得上頭主理人頭一個就掛著您的名號,原來是直學士更得圣心了。”
蔡攸瞧了一眼:“用不著兜圈子,你是想問上面為什么還有個陌生名字。”
薛昂尷尬笑笑。
“李潯是個年輕人,才華橫溢,膽略過人,我愿意給他一個機會。”
薛昂一字字聽在心里,琢磨著對方說的每個字眼。
蔡攸該敲打已經敲打到位,又撿了幾個從李潯那聽來的蹴鞠好手的故事,三言兩語說給薛昂這老頭子。
薛昂給當歲數當自己兒子都綽綽有余的蔡攸捧場。
桌案上一派其樂融融。
等人走后。
蔡攸喝著熱茶,沖去嘴里的酒氣。
對著里面揚聲:“睡著了?還不出來?”
安靜了半晌,李潯才從繡著花鳥的屏風后走出來,穿著一身青白色衣裳,面如冠玉,氣質沉靜。
蔡攸問他:“可都聽到了?”
李潯說:“聽到了,他在打探我的情況。”
蔡攸靠在椅上:“我幫你擋了過去。”
“不過,‘才華橫溢,膽略過人’說的都是心里話,你給我做事,我把你當親弟弟一樣看待,日后前程必然不凡。”
蔡攸上個弟弟前兩天剛過世。
李潯露出笑容,禮貌說:“我知道,多謝。”
他開口點出:“我聽一個門人說,江寧府出現山洪,薛昂這個一地知府卻不在。請假回京,這下有的麻煩了。”
蔡攸笑了一聲:“麻煩也是他薛昂的麻煩。等他被參,就知道有個靠山是多么緊要。”
薛昂在的時候,他故意不開口提醒。就等著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找上門。蔡攸按著桌下的匣子,撫摸著上面精美的花紋。
容貌姣好的婢女上前給兩人斟茶。
李潯說:“貴府消息靈通,山洪的事連薛昂這一地長官都還不知情,更別說朝中大臣們。”
“江寧一地雖然富庶,不過也不當緊,等后面我給他換個地方做官便是。”
蔡攸意有所指,看著李潯:“我這里不怕當官犯錯,只怕不心誠。”
“我想起詩會前我見過薛采一面,他說的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李潯輕聲說。
“說的什么?”
“這官場上大伙兒都是婊子,哪個能得上頭青睞,哪個就能出頭。”
蔡攸哈哈大笑,笑得胸口悶痛才止住。
他虛虛點著一臉正經的李潯,“你小子,把朝中百官都罵進去了。”
他捂著心口:“說得好,那幾位相公就是頭牌。”
“正好,明日你和學里請個假,讓蔡休那小子也請假,你們兩個替我去作客。”
李潯問:“不知是見誰?”
“去見另一群想當頭牌的人……”蔡攸看向虛空,一下下敲著木匣。
里面是一位朝臣這輩子的積蓄。
……
……
蔡休坐立難安。
他左邊,一群文官聚在一起,討論著《五經正義》里的《春秋》,說什么“子應乎母,以膠投漆”。
他一句也沒聽懂。
在他右邊,又有一群學子,吟詩作賦,把前面李白的詩改了兩個字,爭著作出下句,看誰作得好。
蔡休頭皮發麻。
拽了拽一旁坐著,跟他一樣一竅不通的李潯:“攸堂兄怎么想的,就讓我們來聽這個?”
這個時候,只有和他一樣胸無點墨,大字不識幾個的李潯能給他安慰。
李潯身邊也坐著幾個官員。
這幾個人聽著學子們和文官們爭論,時不時還附和幾句。
李潯壓低聲音,對蔡休說:“不怕,我們是替蔡攸當評委的。”
蔡休理解了“評委”這個詞的意思,李潯總能說出一些古怪但很貼切的詞,很有意思。
但他還是愁眉苦臉,瞪著眼睛看吵架的學子:“評委是不需要作詩,但他們說的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你看我們都坐著這么久了,也不見他們打起來,光罵人頂什么用?”
李潯看到蔡休旁邊有人端起茶杯,遮住臉,恥與這小胖子同席。
他笑了笑,目光卻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石青色衣裳的官員。
那個給他送過禮,給他簽過字的人,刑部員外郎,謝文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