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開化坊虞府。

“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

閨房內傳來陣陣歌聲，唱得那叫一個百轉千回，飽含著歌者的思念之苦。

守在門外的丫鬟們，一個個面色古怪。

“翠兒，你說咱家小姐這是怎么了？”

“對呀對呀，翠兒向來跟小姐走的近，咱家小姐莫非是撞邪了？”

長安城的貴族圈子都知道，虞世南虞少監文采出眾，以詩書傳家，家中長子也稱得上文采斐然，寫的一手好字。

可第三代之中唯一的孫女，受盡萬般寵愛，從小卻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尤其不喜歡詩書，反倒在拳腳之上頗有造詣。

別說唱詩了，這些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丫鬟，都是頭一次見她大白天把自己關在閨房里！

翠兒眼中滿是深深的憂慮之色。

“小姐怕是已經陷進去了...”

“不過想來也正常，像陸公子那般的奇男子，陷進去的遠遠不止咱家小姐一人。”

府中的生活枯燥乏味，小丫鬟們閑來無事的時候就靠著八卦過活。

聽見小姐的變化和男人有關，頓時將翠兒圍起來，眼睛直冒光！

“翠兒姐，快說說是怎么回事！”

“陸公子是哪家的？莫非是江南的陸家？”

翠兒嘆了口氣，道：“若真是江南的陸家反倒好了，那位陸公子出身不高，如今只是一介里正...”

小丫鬟們一聽，全都不可置信的看著翠兒。

“咱家小姐竟然喜歡上一個里正！”

“里正應該連官身都沒有吧？”

“以咱家小姐的身份，嫁入皇家都夠了，不可能瞧得上區區一個里正。”

翠兒回想起昨日跟小姐去二十里鋪時，陸寧用溫和的語氣，向眾家姑娘介紹香水的場面，也忍不住臉頰微紅...

“你們若是見了陸公子，肯定不會這么想！”

“他的身份雖不高，但最是懂女兒家的心思，而且人也長得俊俏...”

小丫鬟們嘻嘻哈哈的互相打趣。

“原來翠兒姐也看上陸公子了！”

“哈哈哈，若是讓小姐知道，非給你動用家法不可。”

這時候，后邊突然有人用不可置信的語氣道：“含鶯認識二十里鋪的陸里正？！”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一身少婦的裝扮，頭發高高的盤起，長相和虞含鶯有幾分相似之處。

小丫鬟們見狀，趕忙蹲身行禮。

“見過姑太太！”

婦人名叫虞秀姚，是虞世南最小的女兒，雖然從輩分上講是虞含鶯的姑姑，但兩人年齡相差不多，從小關系就好，和姐妹沒多大區別。

虞秀姚十六歲的時候，嫁給了禮部尚書蕭璟的兒子蕭鑒。

兩家本來就住對門，虞秀姚閑著沒事就喜歡回家看看，每天都要找虞含鶯說些閨間秘話。

虞秀姚來到翠兒面前，語氣顯得有些急迫。

“方才你說的陸公子，是不是二十里鋪里正陸寧？”

翠兒連忙道：“回姑太太的話，正是陸寧陸公子！”

“太好了！”

虞秀姚滿臉喜色，二話不說，直接推門走進虞含鶯的閨房。

“你這小妮子，認識陸公子居然不早說！”

“害得你姑姑轉了大半個長安城，都沒買到香水！”

突然有人進門，虞含鶯怔了一下，急忙將桌子上的小木盒收起來。

“姑姑！”

虞秀姚上下打量她幾眼，忍不住咯咯一笑。

“你這小妮子，心里的想法都寫在臉上，若是思春了就跟姑姑說，姑姑給你介紹幾位家世顯赫的公子！”

虞含鶯羞惱的轉過頭去。

“才沒有呢！”

換做從前，虞秀姚肯定要打趣她一番。

可今日她有重任在身，心思全放在香水上了。

“你若真認識陸公子，就快給姑姑引薦一番！”

“家里的老太太下了死命令，這兩天必須拿到香水，等著給蕭銳下聘禮呢！”

“也不知襄城公主是怎么想的，說聘禮中若沒有香水，就去求陛下的恩典，不下嫁蕭家了！”

虞含鶯嚇了一跳。

“香水的事情，都傳到宮里去了？”

蕭銳乃是御史大夫蕭瑀的獨子，也就是虞秀姚丈夫的堂弟。

去年皇帝特意指婚，將襄城公主下嫁蕭氏。

本來都計劃好了，等開春之后就操辦典禮，沒成想日子都快到了，襄城公主又出了幺蛾子。

蕭家上下都亂套了，事關和皇族結親，所有族人都跑出來找香水！

“這幾日籌備大婚，家里沒顧得上去鄖國夫人的壽誕，今早才知道，香水在鄖國夫人的壽誕上曇花一現。”

“聽聞你昨日去了鄖國公府，姑姑這才跑來問問你！”

虞含鶯輕咬下唇，面色有些猶豫。

女兒家的心思總是深一些，好東西就喜歡一個人偷偷保護著，不愿和旁人分享。

虞含鶯想的并非是香水，而是陸寧...

原本她就很后悔，昨天帶著那么多人去見陸寧，讓不少姑娘都發現了陸寧的存在。

這下子，連宮里都注意到了，用不了多長時間陸寧就會名滿天下！

到那時候，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知道陸寧了？！

見虞含鶯不說話，虞秀姚急了。

“難道你讓姑姑跪下來求你不成？！”

事關婆家的前程，虞秀姚都要急哭了。

“姑姑莫要如此，我...我帶你去見他就是了。”

“不過，聽他說香水格外珍貴，總共也沒有多少，我不能保證他肯不肯給姑姑...”

虞秀姚大喜，道：“你只需要引薦就夠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我去跟他說！”

“咱們這就走！”

...

二十里鋪公廨！

“哈哈哈！”

“老弟你是沒看見，全城的貴婦都要瘋了！”

“昨天近兩百瓶香水送出去，萬年縣衙愣是被那些婦人圍了大半天！”

“不知多少人托關系走門路想要購買香水，還有人問到哥哥我這里，想必是當初跟你要香水打點關系時露了餡。”

“但哥哥我跟誰都沒說！”

“老弟你早有交待，不讓人破壞二十里鋪的清凈，哥哥我自然要把嘴死死閉上！”

周重滿面紅光，激動的渾身打擺子。

他這趟過來，除了給陸寧送這三天的私鹽收益之外，主要是幫人問問，他能不能參與到香水生意中。

合作這么長時間了，私鹽生意從來沒出過紕漏。

周重很清楚，陸寧要將香水推向市場，沒人比自己更適合當中間人了。

賺錢是小事，哪怕不賺錢周重也肯干。

通過香水得到的人脈，才是重中之重！

“不急。”

陸寧簡單的回答了兩個字，繼續低頭看賬本。

前幾天馬周請了幾位賬房先生，處理一些簡單的賬目。

但一些真正涉及到核心的賬目，陸寧還是要親自處理。

周重吧嗒吧嗒嘴，等著陸寧看完賬本。

他早就習慣陸寧那與眾不同的思路了，即便陸寧把所有香水都砸了，周重也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周重的心臟已經被陸寧刺激過無數次，都麻了痹了...

等算完賬目，陸寧把筆放下。

“老哥哥放寬心，香水上市一定請老哥哥當中間人！”

“不過，至少還要半個月的時間。”

香水的市場反響，要比陸寧的預期強得多。

既然如此，陸寧就更不著急把香水推向市場了。

正所謂‘饑餓營銷’，饑餓才是關鍵所在。

餓到消費者們眼珠子冒綠光，餓得他們聞著味就流哈喇子，才符合饑餓營銷的真意。

周重樂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

中間人的位置敲定下來就夠了，早幾天晚幾天倒無傷大雅。

“話說回來，老弟你打算如何制定香水的價格？”

“看這勢頭，別說一百貫，就算兩百貫都能搶破了腦袋！”

陸寧拿出一張紙給周重看。

紙上畫著三種規格大小不同的瓶子。

“我打算分成中瓶、大瓶、超大瓶來賣。”

“中瓶的容量和之前給伯雅兄的那一批相同，只需二十貫即可。”

“大瓶一百貫，超大瓶則是三百貫！”

周重看著圖樣，撓了撓頭，道：“為啥是從中瓶開始？沒有小瓶嗎？”

陸寧擺擺手，道：“能買得起香水的都是豪客，買小瓶的顯著摳搜，不好聽。”

“反正容量就這三種，叫什么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