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林十七絲毫不給林十面子，不屑譏諷道：

“林慶可是把黃陵縣當根據地的，你這個黑手套不動手，難道還要他親自動手不成，他可沒時間等你在這里上兵伐謀。”

林十淡定擺擺手，“你也說了這是第一個根據地，所以才更加不能強取，破壞后再修建，哪如現在這般完好無損……

至于林慶要接手，他現在那邊擁有李老柴，楊鶴知道了后一定會很高興。

我已經托老八放消息給楊鶴，那老頭子不日便會抵達黃陵縣……我這里，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把坐在黃陵縣位置上的人，幫林慶鏟平就行。”

林十七追問：“你怎么就敢肯定楊鶴一定會來黃陵縣？萬一他不來呢。”

“他當然會來。”林十道：“招撫神一魁，是他給崇禎畫的大餅，如今這塊大餅唯缺李老柴那幫人……再說，事情我都已經交代給老八了，如果楊鶴最后真沒來，那也只能說明老八的工作能力有問題。”

聽著林十念及老八，林十七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林八在面對少婦白氏的時候，那副豬哥兒表現，開口道：

“你說的不錯，他工作能力確實有問題。”

聞言林十微怔。

“怎么？兩天沒看你，你和他起矛盾了？”

林十七當即把發生在慈烏鎮里的事情說了出來，并著重強調了“少婦白氏”。

林十聽后喃喃自語：“江南？又是江南……據我所查，這個姜希民也是江南的狗，看來南方縉紳的手，向這邊伸了不少啊。”

林十七淡淡道：“世人逐利，九邊每年那么多的市賞，誰不想插一腳。”

“呵，明天下的縉紳果真都該死！”林十瞇著雙眼，冷冷道：“還有朝中那些官商勾結的沆瀣之徒。”

“那你怎么還不動手？”林十七道：“前幾日動靜鬧那么大，我還以為你能殺得滾滾人頭落地，沒想……你不過殺了幾名縉紳罷了。”

林十看了后者一眼，抬手指向中街盡頭的城樓處，道：

“糾正你一下……是他們、是那些流民自發性地殺了縉紳，我并沒有殺。”

“所以呢？”

“所以……”

林十站在陽光下，收手負立，意氣風發。

只是瞇瞇眼，讓人有點出戲。

“…流民們的兇性已成，難在還不好管控，所以我放他們各自回鄉，要的便是讓他們復叛，讓他們明白，誰……才是能帶領他們的王者。”

“王者……就你？”

林十七不屑甩頭對著瞇瞇眼一頓猛看，半響道：

“算了，你們這些算計我不管，咱說說眼下這事吧。”

“什么事？”

“抄妓院啊？”

“抄妓院……關你什么事？”

“咋滴？林十，你特嬢翻臉不認人是吧！”

林十七當時急了！

“你忘了老子是怎么支援你的，現在你有好處了，不想分給老子是不是？你還真當老子大老遠的跑來，就為了扮流民，蹭你的安撫費不成！”

“呃，你別急……”

……

兩人站在風月樓門廳前說著話，也是在等林十手底的馬戶到場。

等著身邊聚集了七八名馬戶后，林十揮揮手，便要準備動手，然而下一刻，突然一股嗆鼻的尿騷味，忽遠忽近地傳來。

林十擰眉向著氣味來源處看去，旁邊的林十七則早已揣著肥手捂住口鼻，嘟囔：

“干！到底是妓院，這味……真他嬢沖！”

但見風月樓北面的側門緩緩內開，一輛獨輪小推車，裝著兩個泛黃的黑桶，顫顫巍巍被推了出來。

緊跟著是一名推車的老漢，腰身佝僂，頭束兜帽。

老漢身后跟了名不過十歲的黃毛娃娃，腦袋上頂著聰明揪，嘰嘰喳喳……

“阿公，阿公，這趟夜香賣了，可以給我買柿餅嗎？”

“娃子乖，咱這次不吃柿餅。”

“不要，不要，我就要吃柿餅，就要吃柿餅！”

“娃乖，要給娘拿藥，忘了嗎？”

“可是……”

“明天好不好？明天的夜香賣了就給你買柿餅。”

“真的么~”

黃毛娃娃一邊應著，一邊滿懷希冀地回頭看向風月樓，久久不愿離開。

“要是～姐姐們能多拉點就好了……”

這一幕，林十剛巧看在眼里，原本因騷臭味而擰巴的眉頭，緩緩舒展開，瞇瞇眼卻反而攏在了一起。

又有兩人自側門內走了出來，看起來很熟絡，邊走邊交談。

“老劉，上次我托你做的桌子，搞定了沒？”

“早弄好了，你一直不給錢，我還以為你想白拿呢，沒敢吱聲。”

“哈哈哈……還能少你錢，走，現在去你家。”

“別，別！趕明兒吧，趕明兒我給你送去，我家那婆娘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看見你去，指定又扯著向你要花，你那點花圃啊，都不夠她霍霍…”

“嗐！不差那點，走！”

“還是別了，我扎十個馬凳也換不你來一束花啊！”

“你啊～老子又不問你要錢！怕什么！”

“你養花也不容易，別了…你兒子喘病急，你比我……”

“嗐！無事，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給你說哈……柳姑娘剛在我這定了海棠、棠梨各二株呢，剪兩朵給你，不礙事。”

“那……”

“墨跡啥，快走！”

“你剪兩朵，柳姑娘不會看出來吧？”

兩人說著自推車老漢旁邊走過，冷不丁看見林十這邊數名佩刀馬戶，還愣了一下，很快縮著脖子，相互嘀咕著迅速遠離。

突然。

二層閣樓的窗戶輕啟，一個顴骨微聳的美婦人抻頭出來，沖著推車老漢呼喊：

“張叔，張叔！”

“哎！哎！小裴，你叫我啊？”

老漢放下獨輪車，仰頭回應。

“張叔，你回去給王嬸兒說一聲，讓她晚上送點糖水過來！”

“好勒！”

老漢答應下，又抬手扶起獨輪車，顫顫巍巍地推著走。

隱隱約約中，還能聽見他和孫兒的交談聲……好像在努力說服孫兒，為什么要先拿藥，不去買柿餅。

二層閣樓的美婦人本欲關上窗，忽然看到這邊林十等人，瞬間愣住了。

林十直接伸手將旁邊林十七拉了過來，高聲對著二樓美婦人喊道：

“大中午的，你們風月樓，接不接客？”

短暫的愣神后，

美婦人迅速展顏媚笑：

“官爺~別說中午，甭管您啥時候來，風月樓的姑娘們都歡迎呢！”

林十扭頭對身邊的馬戶們道：“兄弟們，還等什么？今天老子請客！”

眾人聞聽此言，一時間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上啊！玩女人還得老子教你們不成？”

林十笑罵催促。

反應過來的眾馬戶們，雖然心里還很驚訝，但嘴角笑容和……壓不住了，爭相嗷嗷地沖進風月樓。

林十七壓槍很穩定，淡淡道：

“怎么，這就不忍心了？忘了你可是要當賊寇的人。”

林十腆著瞇瞇眼，“我只是突然覺得沒必要。”

林十七道：“沒必要？城外可還一堆流民等著你發錢呢。”

“當然。”林十點點頭，“這里沒是必要了，但你忘了……我還可以去抄姜希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