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大口呼吸空氣，猛嗆了幾口，接著吐出幾口江水。血絲在他眼里慢慢消去，巨大的黑影將三人籠罩，像是巍然佇立的巨人骨架，哪怕經過千年也不會有任何風蝕。

“這里是？”路明非抬頭，幽暗的房間有一片巨大的黑影。

沒人回答他，所有人都被這浩然景觀所震撼，高大的青銅柱體參天而立，寬闊到不是常人能夠想象，路明非伸長脖子極目遠眺，想看看青銅柱支撐的究竟是什么，只能看見天空上一朵朵鮮花，或是太陽，或是火焰。

在這些沖刷他們世界觀的東西前，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而諾諾不自覺向伙伴靠近了一步，她有些害怕，但不想說出去讓自己丟臉。

在幾人待在黑漆漆的大廳不知所措的時候，承塵（漢代時期天花板的名字）上的花朵逐漸點上了顏色，那是濃郁而溫暖的淡紅色，像是東方日升，將堂下幾人的臉照的和打了腮紅一樣。

“所以....誰有頭緒嗎？”路明非眼神到處亂飛。

“酒德亞紀說過，他們執行的任務是‘探索白帝城’。”諾諾用手指卷起頭發，“關于白帝城是什么，我知道這是華夏西漢時期的一座城池，當時割據諸侯之一的公孫述所有，后來公孫述被劉秀擊敗，白帝城從此遺落在歷史的長河中，后面的就不知道啦，畢竟我也不是專業的。”

“這里經歷過一場大戰。”凱撒拿出照相機，半蹲，對準，神情認真地按下快門。

“老兄你又在干嘛？”路明非問。

“仔細看，亮起的燈光有助于我們找到諸多細節。”凱撒脫下潛水服，用兩根手指在地上抹了一下，“地上有馬蹄形狀的印子，而且上面有泥土和灰塵，是外人騎馬進入了宮殿，留下的痕跡，不止一處，有很多，他們應該很急。”

“所以是劉秀帶人殺入了青銅城，別告訴我光武帝也是個混血種啊喂，這會讓我的高中歷史課顯得很沒用啊。”

“大概率了，或者說，歷史上大部分赫赫有名的帝王都是混血種，我知道的就有拿破侖、尼祿等等.....”

路明非點點頭，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的世界觀都崩塌幾個月了。

“對對，其實還有蓋烏斯·尤里烏斯·凱撒大帝，不過這個人很神秘就是了。”諾諾忽然嘿嘿笑起來，她是在挪移加圖索家的取名風格，果然凱撒老臉一紅，如果讓他來選，他會給自己取一個全新的名字，按凱撒的話來說就是他不是誰誰誰二代，可誰叫小孩子沒得選呢。

“別說了....快走吧。”

在這種壓抑又輕松的氛圍下，三人繼續往前。

穿過一條前殿，是一條狹長的走道，手持青銅長矛和環首刀的蛇頭雕塑佇立走道兩側，雕像人等高，蛇頭侍衛們隊列整齊，全副武裝，披著青銅的制式鎧甲，周身螢散著青色的、肅殺的光，只是蛇頭人恭恭敬敬低下頭，一副御前侍衛任勞任怨的模樣。

路明非熟悉這種套路，所以他幾度懷疑這些玩意會動，走過身邊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腰，路明非身體一抖，轉過頭去，和諾諾的眼神交織了瞬間，看見了女孩閃爍的瞳孔，像落入水里卻找不到救命稻草的小貓，像是驚覺到路明非的窺探般，陳墨瞳飛快側過臉。

諾諾直視回去，依舊是那個淡然無所謂的巫女，這一次路明非沒在她眼中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師弟，你這么膽小，以后還怎么追紫航啊？”諾諾捅了捅他的胳膊，“嚇一下而已，瞧你抖得。”

“沒事，我可以追。”前方的凱撒冷不丁搭腔，“還有我一直以為，同為學生會成員，你是向著我的，所以才在諸多事情上給你行方便，比如自由一日，我們都知道你在劃水，但沒人來怪過你，呵，看來是我不夠公平公正了。”

“不對吧會長，我沒在她背后說你壞話，已經算是還了你的恩情了。”諾諾音調高了起來，“看來我也得考慮...是不是說些你的黑料了。”

“你可真狠，當我沒說。”

“凱撒還能有黑料？什么黑料，我要聽我要聽。”

......

路明非提著從雕塑手中板下來的環首古刀，走上正殿的階梯，一座方形的青銅大鼎坐落在正殿中央，大鼎表面染著烏黑的血，像是潑墨的山水畫，也許經過千年的浸透，鮮血早就浸入青銅蒙皮融為一體。

大殿的屋檐殘破不堪，青色的階梯盤懸著通向四周。最里面是一個空落落的王座，奢華程度超越路明非看過的所有電視劇，珠寶和美玉鑲嵌在黃金王座，無與倫比的奢侈和華美，只是房間整體焦黑，處處透著一股火焰燃燒后的焦味。

本該是最繁華的大殿只留下空蕩蕩的王座，其余寶玉珍品皆不知去向，四周的角落里還躺著持劍的枯骨，穿著西漢時期的扎甲。

路明非打了個寒戰，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他在那天....老唐到黑幫的倉庫來救他那天，看見過一模一樣的畫面，就是這個房間！就是這里！

當時房間就在燃燒，而現在只剩下一團燒焦的遺骸，房子的遺骸....和地上滋滋作響，三枚閃爍紅光的俄式信號彈。

“完了，降臨派的人已經來了。”路明非看著承重柱腳底的信號燈，嘴角抽搐。

“我早說過。鐮鼬感知到他們留在江底的氧氣瓶了。”凱撒倒是神色如常，

“敵人有一個玩冰的俄國人，一個發光波的紅頭發，一個能進人影子的女刺客，也許還有其他敵人。地震估計就是他們搞出來的，但來得早屁用沒有，這里是封閉空間，外邊是深水區，想跑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他們達成目的之前攔截下來就行。”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路明非忽然問，“這里有煉金法陣提供的照明設備，他們為什么要把信號彈扔在這里。”

“因為他們在提醒我們。”凱撒磨著牙說，“宣告他們的到來，Emperor覺得自己贏定了。”

“這個推論未免有些離譜了吧！”路明非瞪大眼睛，什么邏輯啊，凱撒兄你不能以你的中二來揣測對方的想法啊！

凱撒黑著臉，把信號彈撿起來，在承重柱上晃了一下，一行方正的中文刻字被照亮，縱然是路明非這種好脾氣的人，也是臉黑了下來。

‘秘黨，你們已經來晚了，當青銅城的自毀程序啟動，這片地區很快就會坍塌，到時候無人能夠生還。

唯一能阻止的地方是中央控制室，在城西，而諾頓的骨殖瓶在北面的起居室。這是兩難的選擇，選擇生存或是無畏的犧牲，都取決于你們自己。’

‘新的時代即將到來，不要再被老舊的思想束縛，不要掙扎，接受它，我們可以不是敵人。------雅可夫留’

凱撒一拳砸在了柱子上，冰冷的瞳孔里怒火噴涌，“這算什么？敵人的憐憫？很看不起人啊這混蛋！”

“不對，不對。”路明非搖頭，“沒這么簡單，這家伙....這家伙是在給我們下套！”

“下套?”凱撒皺眉，“那么我們可以不用管他的話，直奔起居室就行了，也就是我們一直走的方向，和他說的一樣，鐮鼬感知到北面有水車和小屋子，應該就是起居室......靠，這地方居然真的在自毀！仔細聽，我聽見了齒輪轉動和土地互相擠壓！”

鐮鼬隨著凱撒的意識，往西面飛舞，從均勻的圓匯聚成直線，青銅城太大，極限距離探測對凱撒來說也有些吃力，他的呼吸粗礦起來，在即將力竭的一瞬，鐮鼬帶回來了消息，確實有一間在崩壞中安然無恙的小屋，像是龍卷風的鳳眼。

“的確，有個控制室。”凱撒喘著大氣說，“而且青銅城崩壞的速度在遞增，現在處于最開始，也是最慢的階段，但等下就很明顯了，我估計完全崩塌要兩小時....不到。”

“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所以也不成啊！”路明非抓著頭發，他快焦心死了，“如果青銅城崩壞了，就算我們打贏了，還來得及逃離嗎？”

“那我們先去關閉自毀系統？”諾諾嘆了口氣。

“時間肯定來不及，人家就盼著呢，到時候早跑的沒影了。”路明非一下點出其中要害，“這個叫雅可夫的，可能壓根沒想過硬碰硬，這是在和我們玩兒腦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