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個人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

如果路明非三人沒看見留言，按照原本的前進方向，他們一定會直沖沖朝著起居室奔去，但現在.....陷入了選擇的泥潭。

信號彈的燈在大殿燦爛如晝，慘淡的紅光由下而上覆蓋在三人臉龐，路明非蹲在角落，手指不斷在地面畫著圓圈。他不喜歡動腦子，更喜歡在嚴肅的場合講點爛話。但已經自告奮勇來了，路明非還是想給任務圓滿的收尾。

齒輪轉動的聲音不知不覺地放大，青銅城正在逐漸瓦解，死神已經在某處凝視著年輕人們。陳墨瞳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后，一言不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微用了點力讓他感到自己的存在，路明非懂她的意思。

在這種時候，你不是一個人。

“要不分兵吧。”路明非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你再考慮考慮，這....很有可能是他們故意設下的陷阱！”凱撒的眉宇間閃過一抹凝重，“他們故意這么說，想讓我們去控制室，因為他們已經埋伏在了半路！”

“我設想過這種情形。”路明非說，“凱撒你檢索的氧氣瓶有幾罐？”

“三罐。”

“對方不知道我們有鐮鼬.....好，那么可以假定對面也是三個人，和我們一樣。”路明非敲著腦袋，拼命組織語言，

“其實這件事可以歸納為一個博弈模型。敵人的行動不外乎兩種，A：派人在控制室埋伏我們，B：三人全都去找諾頓的骨殖瓶，沒問題吧。”

“沒問題，你接著說。”凱撒點了點頭。

“相對的，我們處于被動方，也有三種應對方式，A：全都去起居室，攔截雅可夫他們。B：一起去找到緊急制動開關，然后再去尋找骨殖瓶，但是時間肯定不夠，任務大概率會失敗。C分兵行動，先找到停止青銅城的緊急制動開關，再在對方撤離的路徑上堵死對方。我們不可能選B，所以只有AC兩個選擇。”

路明非走出大殿，看向前后兩個方向的小徑，“雅可夫既然要布局，說明沒有信心硬實力碾壓，而他得益的場面其實只有一種。”

“你是想說，他想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凱撒好像聽懂了。

“對，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那么只有兩種場面，就是敵人選A，我們選B。他們會讓多人進行伏擊，另一人則躲在暗處，拖延對方剩下的人，如果只是拖延的話，對那位玩兒冰的來說，一對一甚至一對二其實都不困難。”路明非分析。

“所以對方會分出兩人在路上伏擊？”凱撒用手插進額發里，這種兇險的博弈讓他有些興奮，沒想到居然能夠在外面遇上如此有趣的敵人。

這才是真正的死斗，不光是用兵刃、用血肉來進行搏殺，也要竭盡全力去思考，消耗全部的腦細胞來換一丁點優勢。

【Emperor】和【秘黨】，這兩個從根上就敵對的組織，最后只能有一個贏家。

失敗的一方必須死去。

一如屠龍者和龍類千年來紛亂不休的戰爭。

而路明非的表現也出乎意料，不愧是他的對手。

“不，大概率他們全部在起居室，如果有伏兵，也不會超過一人，應該沒人埋伏，對，肯定！”路明非的黃金瞳閃爍，說出的結論和之前完全顛倒，

“因為雅可夫很重視這次行動啊，你們不覺得嗎？Emperor甘愿讓組織暴露在陽光下，也要奪走諾頓的骨殖瓶.....全來埋伏我們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派兩個人埋伏，假設我們三人如果沒看見他的提示，三人全去找骨殖瓶....就會在起居室形成三對一的情況，風險對他們來說太高了。我猜敵人所有兵力都放在了起居室！”

路明非說完，緩慢的閉上了眼皮，用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臉頰，像是晨起時喚醒疲倦的自己。

再次睜開時，血紅的信號彈已經暗淡了下來，路明非瞳孔中的金色緩慢褪去，恢復了往日死皮賴臉又神采奕奕的表情。

大殿外邊還是一片漆黑，蛇面人雕像手持的武器閃爍著細微的銀光，路明非交代了一些事情，還未等諾諾和凱撒回過神來，便小跑著朝著城西的控制室而去，他微笑著回頭揮手，腳一踩空，跌跌撞撞摔進濃郁的黑暗中。

凱撒捂臉，不忍直視，他一向自詡擁有識人的才能，但現在也沒看出路明非到底是個天才，還是個被人推在命運頂端的笨蛋。

“我去去就回，等我回來后一起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你這兔子居然有這膽了，好漢記得按時回家，可別缺胳膊少腿啊。”諾諾在后面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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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的跋涉，路明非穿過了幾個殿堂，兵器室、演練的沙場和供臣子將士們玩樂的地方，只是都經歷過一場大火，鼻息充斥著燃燒過后的焦味。

“靠靠靠，我有些后悔了，他奶奶的越走越黑！”路明非頭頂的射燈亮著微弱的光，只能看見眼前不遠處。

“別怕，哥哥，有我在。給你牽我的小手手。”有人幽幽地說。

路明非差點心臟驟停，小惡魔你什么時候出來不行？每次都整的這么陰間干嘛！

“還小手手，多大的人了，惡不惡心！”路明非氣急敗壞地嚷嚷，“我呸，你要是把我嚇死了，我看你找誰交易。”

道路兩側亮起飄搖的光，視線一下就清晰了，路鳴澤的打扮和往日差異巨大，披著一件上下連屬、季夏黃的袍服，戴著一頂鑲美玉的進賢冠，腰間掛著環首配件，一副漢代士子的打扮，只是搭配著他那紅潤稚嫩的臉蛋一起看，未免會感覺不倫不類，年齡不搭。

“你這又是cos的哪出啊？”路明非故意品頭論足，“衣服是不是大了一點，給我也整一套唄。”

“哎，供需關系不等價，苦逼商人就是會被客戶嫌棄，哭哭。”路鳴澤雖然說的很難過，但眉眼卻有笑意，“哥哥你以前就是這樣穿的，我以為你會高興，所以專門打扮給你看。難道是我東施效顰，你不開心？”

“什么開心不開心的，我要cos也不會穿這個！算了，你有什么事就說唄。”路明非嘆了口氣，藏起了嘴角的弧度。

其實他見到小惡魔還蠻高興的，至少有燈了。

“好~那我直入正題了，尊敬的客戶，這次要不要和我交易呢？”路鳴澤提高了腔調。

“不要。”

“誒，這么快就拒絕了，你要知道，前面可是很危險的啊。”路鳴澤瞪大眼睛，哥哥你膽子還真變大了呀。

“我知道啊，前面有敵人對吧，而且我猜是那個紅頭發的。”路明非低聲說，

“說什么沒人埋伏，都是忽悠凱撒的，如果讓他知道，他就會搶著上了，但他的鐮鼬....戰術價值很高，但正面作戰感覺沒什么用，如果讓他獨自一人，很危險的。”

“.....”氣溫降低，像是一陣看不見的旋風吹過，腳下的燭光盤旋飛舞，路鳴澤久久沉默，稚嫩的臉上顯露出一種和年齡不符的老辣和狂氣。

路明非也不敢說話了，立在原地饒頭，他以為自己的分析說錯了，或是說錯話觸動了小惡魔某根神經。

瘋狂在路鳴澤臉上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依戀、幸福的眼神，他像一只小貓般繞著路明非轉了幾圈，試探性的觀察著路明非的表情，最后他湊上前去，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盯著路明非。

路明非頭皮發麻不知所措，很奇妙的，心底最深處的地方產生了一種沖動，他伸出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臉頰。

“哥哥，你逐漸變得像以前了....你是怪物，也是王....我不會讓...世界再背叛你。”路鳴澤低聲說，

“今天好開心啊，作為禮物，我送你個口訣，food for th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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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摩尼亞赫號指揮室。

奇蘭一遍又一遍嘗試著呼叫，回應他的只有擴音器里傳來電流紊亂的嘶嘶聲，奇蘭抓著桌沿，嗓子都快喊冒煙了。

陷入了這般危機，奇蘭只害怕一件事，會不會是他的出現導致了蝴蝶效應，如果那個人死在這種地方，他簡直可以自裁謝罪了！

“師姐，師姐在嗎？”船艙忽然響起路明非的聲音，他聽起來很急。

“居然通了！領袖，我是奇蘭！”

和通話一同成功運行的是攝像裝置，路明非頭盔上的攝像機通過無線數據連接上了控制臺。

奇蘭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