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婧和丁小峰再次來到靈修中心調查，這一次唐婧的目標正是放在張雅麗休息室中的那部加濕器，上一次來調查時，她沒來得及將它帶回警局，這一次她一定要解開巧合中隱藏的線索。

靈修中心的院子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將地面染上斑駁的光影。院兒中央堆放著許多大紙箱，有的已經被打包完畢，用寬膠帶緊緊纏住，似要將這里的秘密和記憶也一并永久封存；有的紙箱還半開著，露出其中零散的日用品，散發著靈修中心的往日繁盛時的氣息。

張雅麗專用休息室的門敞開著，在光的陰影里顯得幽暗而神秘。雖是白天，可房間內的柔光落地燈依舊開著，聚攏的光線灑在房間內的榻榻米上，賀雨嘉背對著他們蹲著，正忙碌著整理地面上的榻榻米墊，他像是一個留守者，一個忠仆，即便張雅麗已經不在，靈修中心面臨倒閉，他依舊堅持著做完所有善后工作。他的動作仔細妥帖，沉緩而有序，唐婧和丁小峰在休息室門口站定，默默地看著他，一時無聲，唐婧看著他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內心的荒蕪與掙扎。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賀雨嘉停下手中的活兒，緩緩轉過身來，望向門口處的唐婧和丁小峰，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和疑惑，他想不出警察再次來訪的目的，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塵，走出房間。靜謐而抑壓的氣氛彌散開來，籠罩著三個人。

終于，還是賀雨嘉打破了沉寂，他的臉色并不太好看，不知是最近操勞瑣事太多，還是對警察頻頻上門頗感厭煩。他態度冷淡地問：“二位警官，還有事兒要問？”

“調查還沒結束，你收拾得到快。”丁小峰有些陰陽怪氣，隨手比劃了一下房屋各處。

唐婧也沒在意賀雨嘉的態度，徑直走進張雅麗的專用休息室，想要去尋找那部她心心念念的加濕器。房間已經被收拾一空，加濕器也早已不見蹤影。唐婧給丁小峰使了個眼色，他立刻會意，轉身離開。

賀雨嘉顯然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他的眼神一直緊隨著丁小峰的腳步，神色也變得緊繃，他不知道警察要找什么，又不好阻止。這時，耳邊傳來唐婧詢問他的聲音，“原本擺在房間的加濕器呢？我想看看。”

聽唐婧問起加濕器，賀雨嘉的神情顯得更是緊張，眼神不自然地游移了兩下，但很快他就鎮定了情緒，指了指堆放在院子里的那些高低錯落地紙箱，帶著些不滿的情緒說：“翟濱只給我一周時間收拾，加濕器也收起來了，應該在外面的某個箱子里。”

唐婧猛然回想起上一次來調查時偶遇翟濱的情景，當時她便覺得，賀雨嘉與他的關系似乎很糟糕，賀雨嘉每每提到翟濱時，不經意間表現出的鄙夷、厭惡和抵觸，很像是情敵之間的攻訐。

“他想要收回院子也沒那么簡單，案子還在調查，你們都有義務配合公安機關。我想你也不必這么慌張的收拾完騰地兒。”唐婧似是不經意說出了這句話，她可不想讓賀雨嘉這么快脫身，靈修中心的勾當要徹底調查清楚還需要時間。另一方面，唐婧覺得翟濱此舉的確太過薄情，張雅麗死的如此突然，他作為未婚夫從未主動問過一句，也看不出什么傷心難過，卻在這些身外之物上糾纏不休，唐婧懶得去揣摩所謂有錢人的想法，只覺得這些人從來都是利益至上的。

賀雨嘉苦笑了一下，似是明白唐婧的用意。可那又如何，即便警察不讓他動這個院子，也不意味著他可以在這里繼續住下去，他本心里還是想給張雅麗辦完后事再離開，即便張雅麗曾經那樣無情的對待自己，人死了，許多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想到這兒，賀雨嘉舉目再次望向這座剛搬進來不到一月的宅院，內心一片茫然。

……

院子中間，丁小峰埋頭于各種包裝箱里，努力地翻找著加濕器的蹤跡，好在運氣不錯，不多久便發現了目標。加濕器已經被拆分成了兩部分，放在一個中號的牛皮紙箱里，箱子表面沒有任何標識，顯然并非它原本的包裝，而唐婧跟他提起過的橙花精油和殺菌劑卻不見蹤跡。他直起身體，雙手叉腰，目光橫掃過院落四周，頭腦中復盤著這座獨院的結構，終于，他記起在會客室旁邊有一處略顯窄小的木門，門牌上寫著儲藏室。

丁小峰輕輕推開儲物室的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惹得他連打了五六個噴嚏。他用右手捂住鼻子，左手在半空中一同亂揮，試圖驅散空氣中的塵埃。儲藏室的墻面有些泛黃，角落里堆積著各式各樣的紙箱，紙箱上滿是積塵，顯然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打掃和整理。

丁小峰小心翼翼地踱步進去，在這逼仄狹小的空間里，他小心翼翼地搬動紙箱，盡量不讓灰塵揚起，每拿起一只紙箱，便湊近仔細地查看包裝箱上的標簽和信息。箱子里還裝著各種修習的器具，有的已經發霉，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兒。他穩穩地端起一只只箱子，看過后再有序地放到一旁，如此反復不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單調重復又毫無進展的尋找讓丁小峰心煩意亂，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的搜尋方向有誤。就這樣一邊工作著，一邊胡思亂想，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不時有汗水滑落在眼中，刺得他生疼。他不斷地搜尋著，直到終于看到了一個有些斑駁卻熟悉的名字——林茉茉。那是一個白色的包裝箱，箱體上貼著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那正是他要找的加濕器原本的包裝箱。

丁小峰細心的發現，這只白色的箱子上并無很厚的塵土。他拎起箱子，晃了晃，分量很輕，里面有瓶子倒下的聲音，他快速抱著箱子退出狹小的儲物室，在門口處迫不及待地打開，殺菌劑和橙花精油赫然躺在里面。殺菌劑已經使用了多半瓶，橙花精油幾乎見底兒，丁小峰用胳膊蹭了蹭滿頭的汗，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丁小峰抱著“戰利品”出現在唐婧和賀雨嘉面前時，賀雨嘉的臉色明顯發白，他輕咳一聲，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唐婧看過丁小峰手中的箱子和里面的物品后，便囑咐了他將加濕器和一應物品全部送去車里。唐婧回頭看向賀雨嘉，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在丁小峰手中的箱子上。

“加濕器是林茉茉送給張雅麗的，這么說，她們曾經的關系相當不錯。”唐婧故意將話題引到林茉茉與張雅麗的交往上。

賀雨嘉的眼神游移不定，顯然是在走神兒，聽到問話他蹙眉看向唐婧，顯然沒聽清她的問話。看著明顯心虛的賀雨嘉，唐婧把問題又重復了一遍。

賀雨嘉聽罷，沉默了一秒，他抱著手肘淡淡地答道：“老師經常收到學員們贈送的各種禮物。這也不代表什么。”

“可是只有這件禮物被她擺在休息室里，常常使用，難道不是么？還有，之前你也說過，張雅麗曾經很欣賞她。”唐婧步步緊逼。

賀雨嘉的眼神更加迷惑，似是弄不清面前的這個女警察到底想要表達什么，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說：“現在糾結這個還有意義么？”

“張雅麗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唐婧思維跳躍的發問，她就是不想讓賀雨嘉弄清楚自己的意圖。她越發覺得最初聽到的有關于張雅麗的一切評價都是不真實的，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是所有追隨者心中的光，沒有人愿意那束光熄滅。”賀雨嘉饒有深意地說出了他對張雅麗的評價，他眼神有些悠遠，話里透著玄乎，似乎說了卻又似什么也沒說。

“她對你而言呢？”唐婧并不想放過，回想起賀雨嘉對翟濱的攻訐，剛剛又看到他形容張雅麗時那難以掩飾的復雜情緒，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對張雅麗有著不同尋常的情愫，如深潭不見底，卻并非無跡可尋。

“一樣的。”賀雨嘉回答很是簡練，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落寞和低沉。但很快，他便收斂了全部的情緒，露出少有的冷硬決絕的表情。唐婧注意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手微微握緊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