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遂還沒有答話，一旁的問夏直接鼓起掌來，笑瞇瞇地贊道：“一如既往的出色！”

李秋實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只是笑了一會兒，他就看向張遂，挑了挑眉道：“怎么說？”

張遂點了點頭，也由衷贊道：“真是厲害！”

考上大學之后，爸爸將哥哥不要的手機給了他，他才有了自己的手機。

通過這手機，他才在抖樂上關注了李秋實的短視頻賬號。

他也看過李秋實的作品。

非常出色。

可現在，看著李秋實在自己面前親自作畫，而且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畫出如此場景，讓他越發震撼。

張遂只能感嘆。

不愧是當初被評為六大“天才畫手”之一的天才！

李秋實被張遂這么一夸，頓時越發得意。

朝張遂努了努嘴，李秋實催促道：“你呢？等你畫呢！”

張遂嗯了一聲，看向窗外。

看著車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張遂略作思索，也開始畫了起來。

和李秋實畫畫的風格完全不同。

李秋實的畫里充滿了陽光和靜謐。

張遂的畫一出手，就讓人感覺到一種濃郁的窒息感。

在一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一個垃圾桶旁邊，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身邊放著一個垃圾袋。

垃圾袋口子開著，可以看到里面的紙箱子、塑料瓶。

而老人，此時，她左手按在垃圾桶上，右手拿著一個喝了一小半的奶茶杯子，抿著嘴，嘴巴朝著吸管靠近。

那奶茶杯子上，還粘著一些食物殘渣。

街道四周似乎都籠罩在黑霧和昏暗之中。

只有老人的身邊，光線異常明亮。

李秋實的眸子微微縮著，轉過頭，看向窗戶外。

只見視線盡頭，一個老婆婆，穿著一件單薄的T恤，正站在垃圾桶旁邊。

她的邊上放著一個垃圾袋。

此時，一頭銀發的她，正左手按在垃圾桶上，右手顫巍巍地握著一個奶茶杯子，一臉享受地含著奶茶杯子上的吸管。

李秋實心里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酸澀。

問夏也看過去。

看著老婆婆瘦小的身影。

看著人來人往幸福的人群。

問夏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

她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不只是她，窗外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也沒有人停住腳步。

老婆婆仿佛是這大千世界微弱的塵埃。

然而，終究還是有一雙眼睛捕捉到她的存在。

問夏視線從老婆婆身上收回，落在已經收筆的張遂畫上，有些失神。

她有些內疚。

她曾經也質疑過《許愿樹》是代筆的。

一個未滿18歲的人，如何能夠畫出那般意境的畫？

可現在，她卻發現：終究是凡人無法理解天才的上限。

那幅《許愿樹》，代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秋實看著張遂的畫，長長吐了口氣，這才對張遂道：“張遂，你在山城大學太屈才了！”

“我知道山城大學是名牌大學。”

“但是，那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你這樣的繪畫天才，應該來山城美術學院這種地方。”

“這樣，你待會跟我去我師傅那里，我向我師傅舉薦你，讓師傅想辦法將你的檔案移到我一起——”

李秋實的畫還沒有說完，就被張遂果斷打斷了，道：“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挺喜歡山城大學的。”

李秋實急道：“我知道你天賦很好，但是，再強的天賦，也需要有人給你指引。”

“你需要名師專門指導你！”

“繪畫，這些還遠遠不夠。”

“調色、布局、會意等等，你都是要學習的。”

“想要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你就要不斷在更專業的領域進階！”

“你——”

張遂輕笑了一聲。

李秋實郁悶道：“你笑什么？”

張遂收斂了笑容，這才道：“這個世界上，真正有名的畫家有多少？靠著畫畫能夠養活一家人的，又有多少?”

李秋實：“......”

問夏：“......”

張遂繼續道：“雖然我知道我的天賦是繪畫，但是，這個世界上天賦是繪畫的天才，不計其數。”

“但是，能夠成名的，并且靠著繪畫養活自己的，終究是少數。”

“我不認為自己會是那種少數中的一人。”

“我只是一個俗人。”

“我這輩子最大的理想不是成為偉大的畫家，能夠有作品名垂青史。”

“我這輩子最大的理想是成為一個普通人，靠著自己的天賦，能夠賺到養活家人和自己的錢。”

李秋實如鯁在喉。

問夏也皺起了黛眉道：“你年紀輕輕，怎么能夠如此短視？”

張遂吐了口氣道：“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你們生活優渥，無法體會到作為底層人的悲哀。即使投身繪畫界失敗，你們也有選擇，也可以做個普通人。”

“但是，你們無法想象，你們的底線，其實已經是我的奢望了。”

“我一旦投身繪畫界，就只能成功。”

“而失敗的概率，遠大于成功的概率。”

“我一旦失敗，我就不是做個普通人了。”

指著窗外垃圾桶旁邊的老婆婆，張遂沙啞著聲音道：“我一旦失敗，底線就是這個老婆婆的下場，甚至還不如。”

“我們是同一片天空，不同世界的人。”

“你們有選擇夢想的權力。”

“而我，夢想和生活之間，我只能選擇生活。”

“我不是賭徒，也不善賭。”

李秋實還想說點什么，問夏拉住他道：“算了。”

李秋實看向問夏，神色有些哀傷。

問夏嘆息了口氣道：“可能，他說的對，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和他不是同一類人。”

就這時，服務員將菜肴送了上來。

問夏轉移話題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吃飯吧！”

李秋實訕訕笑了笑，對張遂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那，吃飯吧！”

張遂感謝了一聲，埋頭吃起飯來。

他感覺氣氛有些壓抑。

他現在只想著吃完飯，趕緊回學校。

其實，問夏和李秋實也和他一般。

三人草草吃了飯，就坐著問夏開的車回去了。

路上，張遂翻看手機。

之前在畫畫的時候，他的手機就收到來信了。

不過，他沒有心情看。

如今，三人都沒有話，他只能翻看手機以緩解尷尬。

沒想到，竟然是陳靜姝在半個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問他能不能幫忙要李秋實的幾張自拍照。

張遂這才看向身旁坐著的李秋實。

李秋實本來也在低頭看手機。

張遂的話，讓他心里很有些不甘。

但是，他一時半會兒，的確也找不到話，只能看手機避免尷尬。

感覺到張遂的視線，李秋實抬起頭。

果然看到張遂在看他！

李秋實心神一振道：“怎么了？”

張遂將手機屏幕對準李秋實。

李秋實看著陳靜姝發的消息，心里瞬間失落。

不過，他還是擠出笑容，將腦袋湊到張遂眼前，拿起手機自拍了幾張照片，然后通過V聊發給張遂道：“夠不夠？還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