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瑞搖搖頭，駱養性坐回去有點不耐煩：“那你慌什么？”

童瑞湊上前道：“老爺，張之柏果然也在尋找逆太子。”

駱養性端了一杯茶道：“去施府吊唁的人那么多，只有他帶走了兩個施府仆役。”

“老爺我當初不將施府的人全扣下來，就是想看看他們會跟誰聯絡。”

童瑞拍馬屁道：“果然還是老爺高明。”

“咱們現在的人手本身就不多，還有許多陽奉陰違只是打著老爺旗號發財的，老爺你留著這招，只需派兩個機靈的兄弟盯著，就能平白多許多人手替我們辦事。”

“高，實在是高啊！”

駱養性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張之柏的身份，駱養性已經從施邦曜那老朽的口中得知了，不過他并不打算按照施邦曜的意見去同其開宗明義地表明立場，他需要張之柏還有施府其他參與此事的人蒙在鼓里。

現在施邦曜死了，但他還是需要施府老小的人頭為那少年的身份背書。

現如今再加上張之柏這個前朝游擊將軍一家老少的性命，或許更有說服力。

他甚至隱隱希望能夠讓對方先找到那少年，他再帶人去搶，交手中一不小心將那少年失手殺了，一切就都完美了。

“他們查找的場所都有哪些？”

童瑞道：“都是些平價客棧，也不敢大張旗鼓，都是悄悄地打聽。”

“小人挑著幾處花錢問了，他們只是打聽一下有沒有單獨住店的俊俏少年，說是家中奴仆私通老爺的小妾，事發逃跑，要是能助他們捉住，賞十兩銀子。”

“但凡有聽著像的店客，便有一個人由小二帶著找借口到房間里見。”

駱養性點點頭，張之柏將查找地點放在平價客棧，似乎也是無奈之舉。

即使對方真的沒什么錢，可找的地方也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這幾日還是沒有絲毫進展，自己該再把重點放在哪里呢？

正如此想著，只聽樓梯口又傳來“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

童瑞趕忙拉開門，擋在門口朝著上來的人劈頭問道：“捉到逆太子了？”

那人氣喘吁吁道：“沒，沒……”

童瑞臉色一擺：“那你慌什么！”

報信的人一愣，正不知如何開口，駱養性已開道：“童瑞，讓他進來。”

童瑞聞言立馬轉過身，對著駱養性堆起笑臉應了一聲是，才又轉過臉朝那錦衣衛道：“進去吧。”

那人心中一陣腹誹，這童瑞只是指揮使家中的一個奴仆，整天也對著自己這樣的堂堂百戶吆五喝六，偏偏還得忍著。

要不是自己實在沒門路攀上新朝的官兒，家小又在北京不愿南逃，哪個甘愿給你這狗使喚。

心想等新皇帝哪天也對駱指揮使追贓助餉了，看你這條狗該怎么死！

他憤恨地想著，臉上擺出討好的表情地朝著童瑞矮了矮身子，邁步走了進去。

駱養性道：“秦百戶，本官讓你去東城打聽，可有線索？”

秦百戶站著道：“回稟駱指揮使，暫未發現逆太子下落，也無蹤跡。”

“但卑職在打聽的時候發現一事，特來稟報駱指揮使。”

“何事？”

“大順朝廷后營毫侯李過麾下有個掌旅叫李來亨的，聽說也是毫侯的養子，此時正在帶人大張旗鼓地逐家逐戶搜索逆太子。”

駱養性心中一驚，臉上還是不動聲色道：“逐家逐戶？”

“普通百姓家也搜嗎？”

秦百戶道：“駱指揮使明鑒，正是如此。”

駱養性道：“緝拿逆太子一事，朝廷上原本就不是本官一人在做，毫侯那里能多費些心，本官這里也輕松一些，這是好事兒啊。”

秦百戶道：“駱指揮使明鑒，毫侯那些人原本只是在前朝勛貴高官家里搜捕，都是從主宅到別業的路子，這回忽然在東城這樣鋪天蓋地搜索，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卑職想著，使駱指揮使如果可以到李掌旅那里交換一下消息，咱們兩方的人馬也協同一處，對抓捕逆太子自然是有利無弊的。”

駱養性也不知那李過得了什么消息忽然改弦易轍這么大張旗鼓地在市井間搜索前朝太子，不過他想那消息多半也是不實的。

因為，真正的朱慈烺被他安置在西城而非東城。

北京城如此龐大，那李過要果真是一家一家地搜，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搜到自己安排的藏身地點。

不過，他也不敢大意。

誰知除了李過之外，闖營其他的將領又有沒有著手在別處這樣搜索？

反正只要是查找方向從前朝達官顯貴的家宅轉到普通市井，太子殿下就是處在更大的危險之中。

抓捕那少年的事情，著實是不能再拖了。

哪怕是落在大順軍手里，不能及時取了他性命，那也是后話，必須盡快將太子殿下送往南都。

再晚，說不定那些心懷鬼胎之輩就要擁立新君了！

想到此，駱養性站起身道：“秦百戶說得不錯，本官這就去見見那個李掌旅。”

“你在前面帶路。”

……

街面上，趙林一邊隱在人群里行走，一邊裝作好奇地樣子，看著那些突然多出來的農民軍士兵逐家逐戶地進行搜捕。

越來越多的坊都被組織起來，由抽出的社兵開始協助排查陌生人。

只要不是本坊的，全部扣留，再由農民軍士兵拿著畫像一個個比對。

只要稍有相似的，便立馬押到一處，由當初在城隍廟處當過值的人指認。

道路上的行人不明就里，只以為流賊又開始要抓人了，慌忙逃避，趙林也跟在人群里向別處走。

其實他心中并不驚慌。

趙林發現，這些農民軍的數量雖然不少，但散在偌大的北京城里，還是不堪夠用。

只是如此一來，可供自己活動的范圍就越來越少了。

就連許多流民乞丐匯集的地方，也有農民軍的士兵拿著畫像，在站定的人群里逐個查看。

“這些人莫非是來捉我的？”趙林心中疑惑地想著。

按他的推論，大順軍官方捉拿朱慈烺的主要精力都該放在明朝的那些達官貴人方向才對。

但是現在，他們將精力放在市井上了。

并且很明顯的，他們連流民都查，調查的目標人群，明顯的下沉了。

大順軍不比施邦曜和駱養性那邊，只要他們認為方向正確，輕易就可以將搜捕的兵力擴大到如今的十倍、二十倍。

到時候，在配合著坊里社兵對陌生人的清查，他趙林漸漸就會無所遁形。

屆時，到底是朱慈烺還是他趙林先被農民軍抓住，就只有天曉得了。

趙林一邊快速地思考，一邊跟著人群向前走。

就在這時，兩個農民軍的士兵擋住了去路，指著趙林和另一個年輕人道：“你，還有你，停下！”

趙林心底一沉：糟糕，今天沒粘胡須，這是被當作重點人群盤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