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跳的是飛天舞。

衣著打扮便足夠吸引眼球。

梳的是飛天髻，鬢發高高聳起，其間綴滿了異域風情的珠寶。尤其是額頭那枚綠寶石，甚是璀璨耀眼。

服飾也是西域的。

露腰、露臍，紅裙襯著綠紗，抹胸狀上衣上頭繡滿精致花紋。但一雙腳是赤著的，上頭還系了條精致紅繩。

再往上看，今日的何田田亦光彩照人。

眉間一粒朱砂紅得觸目驚心，那流蘇面紗是小珍珠綴成的，看著既華貴，又柔情。

周玄澈的眼睛有些直。

他長于民間，對西域的認識只來源于書本上的文字描述。如今一個活脫脫的西域美人站在面前，多少會有些驚喜。

可顧英姿卻發出了不合時宜的疑問：“咦，何淑女是中原人，怎么會西域舞蹈？再者說，你這細眉細眼的長相，跟西域也不搭邊啊。西域舞姬，本宮倒是見過的，京城里有的是！何淑女學什么不好，非學這個？”

她心直口快，從不藏著掖著，張口就說質疑，臉上也隱隱不快。

數十年前，朝廷曾與西域有一戰。

當時，還是小卒的顧昀受過箭傷，因此，顧家對西域沒什么好臉色。

見敏妃不悅，何田田忽然有些發怵。

她曉得，眼下顧家得力、敏妃得寵，若被敏妃視作仇敵，只怕日子不會好過。

而這場獻舞，本就是自己的背水一戰。

眼圈便猛地一紅，似乎立刻就會流下淚來。

“敏妃娘娘，跳舞只為助興，管它什么西域舞霓裳舞驚鴻舞。皇上高興，才是正道理！莫不是你舞刀弄槍做不來這一套，便看人家不舒服？”

趕在何田田辯解之前，姚姝慢條斯理開了口。

她與顧英姿不合，時常針鋒相對互不服輸。

既然顧英姿不喜歡西域打扮的何田田，她便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為何田田說話、故意跟顧英姿擰著來，還有意無意地說些話去嗆，算是另一種嘲諷。

顧英姿果然惱了。

她扭過頭來，對姚姝怒目而視，眼里的火焰已有點燃趨勢。

馮瑾瑜頭疼，急忙去做和事佬，將這場紛爭平息下來。

“罷了，一場舞蹈而已，不必小題大做。咱們大延朝有顧將軍和顧家軍守護，還怕那些個區區小國嗎？皇上，您說對不對？”

短短幾句話，既認同了姚貴妃的觀點，又給了敏妃天大的面子。

周玄澈心中大慰，只對馮瑾瑜做了個贊賞的表情，而后懶洋洋道：“既如此，何淑女舞來便是！”

“是。”

何田田低眉順眼，抬頭時飛快看了姚貴妃一眼，臉上也突地閃過感激之情。

伴奏是臨時起的，與何田田的腳步不甚合拍。但她身姿婀娜，媚眼如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那不甚合拍的樂曲，反而沒那么重要了。

葉蓁腦子里，卻飛過無數個問題。

這飛天舞，何田田跟誰所學？為何她的姿態和眼神中，都透著一種撩人的風情？

這，實在是有些不合邏輯。

葉蓁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尤其是進宮以后。因為人心復雜，貿然參與進去，只怕會落入圈套。稍有不慎，就被算計了去。

倒不如明哲保身，與誰都保持恰當的距離。

可何田田這突如其來的舞技著實奇怪。相處這些日子，亦從沒聽她提及。莫非此人心機深沉，還藏了不少秘密？

葉蓁胡亂想著，菜便吃得有一口沒一口，待反應過來時，宴席已差不多散去。眾妃嬪起身，又各自對馮皇后說了些恭維話。

同時又不動聲色地暗示皇上：有空多到我宮里走一走。

今晚是不可能了。

馮皇后懷有身孕，且又是生辰當天。于情于理，皇上都該留宿坤靈宮，斷然沒有與他人親近的道理。

重點是，第二天由誰承寵。

畢竟，陶美人與何淑女，都在馮皇后的生日宴上一鳴驚人。恐怕下一位寵冠六宮之人，會在此二者中誕生。

誰料第二天晚上，王德福急急奔赴擷春殿，找的卻不是一舞驚艷的何田田，而是在千秋宴上平平無奇的葉蓁。

“葉淑女，皇上說了，今兒晚上，要您伴駕。您放心，這次斷斷不會再出差錯了。古有三顧茅廬，今有您三度承寵。依老奴看，您是有福氣的人。”

葉蓁臉一紅，急忙領了旨，又拿了些銀子塞給王德福，這才將心情平復一番，而后沐浴更衣準備前往養元殿。

一切都是輕車熟路的。

有了前兩次經歷打底，她的慌亂已大幅度降低，取而代之的，是從容和鎮靜。

畢竟上一回，她和周玄澈已寬衣解帶，只差最后一步沒走了。

誠如王德福所言，這次沒有出差錯。

葉蓁被順順利利送到龍榻上，又順順利利等到了周玄澈。而后便是親密相擁，葉蓁羞答答紅著臉，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淌春水。

事畢，周玄澈將葉蓁攬進懷里，忽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朕為什么喜歡你？”

“臣妾不知。”

葉蓁應得溫柔而羞澀。

周玄澈笑笑，將她又摟緊了些：“何淑女心機深，陶美人為人囂張。只有你是溫柔沉靜的，朕更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葉蓁羞答答聽著，忽然又想到了皇后那番話。看來，帝后二人情深似海，且相互了解，如銅墻鐵壁一般，旁人未必插得進。

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可失落中，又隱隱帶了些慶幸。

失落的是，自己無法成為夫君的至愛；慶幸的是，自己早早認清了現實。

如此，也就不必去奢望什么男女之情了，只需將眼前的男人視作權威、視作需要討好的對象。如此，自己需要做的便不過是順從著、敬畏著，為后宮生存討些籌碼。

僅此而已。

切不可期待過高、亦不能奢求太多。

葉蓁胡亂思索著，卻聽周玄澈道：“明天，朕立刻晉你為才人，你便住到坤靈宮去，替朕陪陪皇后。”

坤靈宮？

葉蓁一驚。

這次，她不能再沉默不語了：“皇上要臣妾住到坤靈宮去？可皇后娘娘有孕，臣妾怕驚擾了她。”

“正因為皇后有孕，朕才讓你過去。你是醫家出身，正好照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