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埋著頭,任憑叔叔們訓他。大抵是說累了,幺叔帶著他一家人回了去。我扭頭望去,弟弟姜凡已經躺在地上睡著了,妹妹姜甜甜用手抓著她被燒焦的頭發,臉色難過的神色沒有包住。
我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往外屋走去。可能是都太累了,可能是都掛了彩,這么久了,好像沒有人問一下爺爺他的身體情況。爺爺今年已經八十幾了,老人家總是閑不住,自己要找事情做。
爸爸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他拍了拍腿,在爺爺的正對面坐下來。爸爸看著爺爺,嘆了一口氣,說:“爸,你二天不要去整這些了。你老都老了,還做得到好多嘛?做的盡是不得用嘞,那個渣渣,你去燒他搞哪樣嘛?們你看今天這個情況,危不危險?,,,”爸爸說了有一會兒,見爺爺頭也不抬,就怯怯的閉了嘴。
我踱步到爺爺身旁,蹲下去,把嘴湊他耳朵邊。嘆了一口氣,問道:“爺爺,嚇到你沒有?你有哪里不舒服不得?”爺爺抬頭看了一眼我,轉頭對著爸爸說:“我做的沒有用?嗎我做的有用的時間呢?我做得到時候嗎累死累活給你做,現在我做不到了就不要我了,還分家?我不找點事情做,你,,”爺爺低著頭,聲音哽咽,“你覺得我不得用了不要我了。”爸爸盯著爺爺,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奶奶依在門上,聽到這話,差點沒有站穩。奶奶指著爺爺罵到:“你死無出息,你還哭,你哭來嚇哪個?不和到在就不和到在,幾十年都過來了,怕會死不是嘛?怕死在床上沒人看到?八十幾歲了還死不得?”
姜凡不知道啥時候醒過來了,他站在門處盯著這里看。我手足無措的站起來。妹妹姜甜甜趕緊說:“不是,奶奶,是我們想吃嘞不一樣,還有嗎,,,”“還有嗎站到你位置了嗎,和你睡在一桿屋頭,八十多歲死老奶,影響你們玩手機了。”奶奶別過頭去,抹了一把眼淚。轉過頭來繼續說:“小時候怕你死,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媽死了你們幾姊妹是仗活這大嘞。現在又不聽話,又還嫌棄我。老了不中用了昂,,,”奶奶一抽一抽的。
爸爸的眉毛擰在一起,“我爸耳朵不好,又不太管事了不說,怎么我媽你還跟到學這家安?”爸爸掐滅煙頭,踩在地上接著說“分家是叫不要你們啊?八十多歲了孫孫都一大幫了,還沒有苦夠還閑不得?你仗多兒子些,你們和我們在,八十多歲了還跟我們煮飯些吃,還走坡上那些去,他們其他的不得想法?”
奶奶吸了一口鼻涕,然后和著口水吐出來,“幫你們做是第一天幫了?現在要來講這種?他們別的有想法?有啥子想法?哪個有想法她和小月月們一樣死到老媽,我又是去給她做!”
爸爸嘆了一口氣,說“曉得你是為了我們好,嗎幫我們做了十幾年了還不夠?還不到享福時間啊?”
爺爺把頭上的氈帽拿下來,嗚咽著說:“小禮,享福?這哈這國家政策好了,吃的穿的,啥子都好了,不要講你們幾弟兄,就連小月月們我都拿拉扯大了。說起是享福時間了,說起又不得好多時間福享了。你看,從她家媽一死,我們來幫你做吃幫你帶娃嘞,這哈到這八十多歲了昂,你又不要我們和你在了,你看那個,小老幺還講嘞,巴不能拿我去坐牢。油啊,這人老了們,不得意思了,,,泥巴都埋到頸子來了,著你們仗家嫌棄。”爺爺扶著墻慢慢的站起來,弱弱的說道:“怕真要學人家無兒無女的那些一樣,要自己去討飯吃昂,自己提前整口棺材咯。”
奶奶用手捏緊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拉著爺爺走了。
爸爸和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伸手抹了抹額頭,自言自語到:“哎,要仗給他們講嘛。這,你三叔們講接他們去住,又暈車去不到,叫他們不要做了,又閑不住。講分開在幾家人出糧食些給他們,又講不聽。我夾在這中間,我,,哎喲。我直接拿到無法。”
問題是,耳朵又不好了,耳朵又還長很。好的記不到,就好好記到不要他了,還巴不能拿他去坐牢?他是覺得非要拿我去牢起,拿你們幾個丟下才好過是不是嗎?和我住起,叫他不做又不聽嘞些,年紀又大了,哪天倒在哪里,出啥子事情,他們幾弟兄又會放過我不是嗎?
我默默的站起來,找了一張凳子坐下。
大概多久一刻鐘的樣子,爸爸又低聲道:他講不分家,都仗久沒提了,是哪個不要他了嘛。是叫他不要走坡上去了,叫他在屋頭坐起了。那前次他拉牛走山上去栓,他幾個都差點吃我肉了,這次還好是不得事嘛,這有點事嘛,我這良心又咋過的去?
弟弟走過去在爸爸旁邊坐下。“爸,沒事的,都過去了。二天嗎我們不給爺爺講分家了,等我們回家來了,有啥子活路嗎我們拿做了,早上早點起來做飯些吃咯。”爸爸抬頭看到弟弟,想了一下,又低頭說,“有啥子用呢?你們一去讀書了,這家里我一個人,又要喂豬,又要種莊稼,還要烤酒賣點錢給你們讀書,拿仗忙得過來?他們看見了有些事情些,還不是去做。這兩個老人,八十多歲了,還給我做活路些不得一天清閑,這,換哪個不得想法嘛?”
說道這里,爸爸好像自我安慰一般,繼續道:“嗎也是不得辦法嘞,哎。所以你們就要好好讀書,聽到沒有,二天好好孝敬奶奶們,你們看到爺爺那個樣子沒有?真不得好多時間了嘞。特別是你小月月,馬上高考了,不管怎么樣去考一哈來看。努力過了,都不得想法咯。”說完爸爸抬眼看見我被火全燒壞的頭發,苦笑的問我:你這個頭發?
我這才想起來頭發估計已經全都面目全非,趕緊跑到鏡子前去。我站在鏡子前面,盯著里面剛從火堆里跑出來的野人模樣看了好久,最后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