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都沒有睡過這么安逸的覺了。我從床上下來時，太陽已經(jīng)掛在正頭上，我給眼睛滴了幾滴藥水，然后跑出去問奶奶，“奶奶，小凡他們呢？”奶奶說他們?nèi)ジ畈萑チ耍缓髥栁宜@么久還不餓呀？我嘿嘿的笑了會兒，奶奶便已經(jīng)把湯端到火上去了，我吃過了飯后，背著背篼便去找弟弟妹妹去了。

我到了地里面，愜意的曬著陽光。姜凡和姜甜甜很快割好了草。我嬉皮笑臉的提著背篼跑過去，把草裝在我的背篼里面。他們兩個跟我鬧了會兒，便又轉(zhuǎn)頭去裝自己的草了。“哥！你快看，煙子！”妹妹指著空中的濃煙說。弟弟裝好草這才扭過頭去看姜甜甜指的方向。火煙已經(jīng)從一束變成了一大片，黑煙越來越濃，迅速地形成了滾滾濃煙，如同一頭黑色的巨獸在山頂肆虐。

弟弟見我也盯著這濃煙看，開玩笑的說，怕有人放火燒山？弟弟說完，突然猛的轉(zhuǎn)頭盯著那不斷上滾的濃煙，臉色漸漸凝固住。我丟下手里的東西拔腿朝家里跑去。姜凡和姜甜甜跟在我的后面。

崎嶇的山路，倒掛的刺枝都被我拋之腦后，就連松閃開的鞋帶我也沒有去管。這濃煙的方向，就是我村子里傳出來的。今天早上出門沒有見著爺爺，爺爺最見不得那些雜草，地埂上的樹枝也不會放過。不會吧。

弟弟從后面突然撞開我，跑在前面。我摔在地上，趁機系起了鞋帶。腦瓜子亂亂的，要是要坐牢怎么辦？爸爸？不行，爸爸腿都殘疾了，而且這么一大家子，就靠爸爸一個人撐著。可是姐姐也不在家，而且她肯定不想去坐牢。是了，還有我。我剛滿了十六歲，已經(jīng)可以了。要是真的那樣，我就去。爺爺那么大年齡了，肯定受不住的。

不對，我趕緊跑起來繼續(xù)朝家里跑去，爺爺怎么樣了，出來了沒有。還有奶奶，火勢到底怎么樣了？很快我就跑到幺叔家門口，遠遠的就看見我家屋后躥起的火焰。我撒丫子朝家跑去。見爺爺站在門口，帽子不見了蹤影，頭發(fā)被燒得糊了一大半。衣服也到處是火舔舐過的影子。奶奶站在馬路上著急的大喊救火。弟弟已經(jīng)沖到了爸爸所在的地方，火勢還在蔓延，爸爸拿起山上的嫩樹枝胡亂的拍打著火，弟弟從家里提了一壺水往山上跑去。

我拉住要往前沖的妹妹，說：“快去找人。”妹妹徘徊了一會兒，又朝外面跑去。我進屋戴上眼鏡，順手抓著掃把就往火堆里沖去。不去理會高溫以及火苗的關(guān)照，我用力的拍打著火種。好在火現(xiàn)在僅在山下。過了會兒，親戚們陸陸續(xù)續(xù)趕來，有的找水，有的跟我們一樣順手抓著東西便往火堆里沖。過了有好一會兒，馬路上已經(jīng)站滿了人，火勢也漸漸弱了下去。

我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正打算為得到短暫的休息而高興時，一陣大風(fēng)吹來。猝不及防的我被風(fēng)一吹，踉蹌兩步便伸手去抓樹枝，恰樹枝被燒得通紅，疼痛之下我習(xí)慣性松手，不曾想竟摔了下去。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弱下去的火順著風(fēng)又躥起來，一瞬間火勢變大，直直往山頂走去。又一陣大風(fēng)襲來，火苗被吹散開，以驚人的速度在鄰山蔓延開來，吞噬著山上的草木。

火舌在風(fēng)中跳躍，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濃煙，嗆得我無法呼吸。那濃煙黑沉沉的，遮天蔽日，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間變得昏暗如夜。煙霧中夾雜著草木燃燒后的灰燼，大火所到之處，一片焦土。樹木在烈火中痛苦地扭曲著身軀，發(fā)出絕望的呻吟，最終化為灰燼。家里的貓和雞四處逃竄，圈里的豬也異常狂躁起來。

我發(fā)瘋般的拍打火焰，卻越拍燃得越厲害。這時候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傳來，爸爸突然拉住我的手急忙朝山下跑去。恐懼占據(jù)了我的大腦，沖洗著我的全身，我提起一股勁往馬路上跑去。警笛聲陣陣傳來，直擊我的心里。警察和消防隊迅速到位，，，，

我癱坐在地上。恐懼和疼痛感慢慢襲來。爸爸抱著他那條活動不便的腿，大口的喘著粗氣。爺爺被他們圍在中間，不知道是責(zé)怪還是擔(dān)心問句讓他手足無措。火被撲滅，警察進屋來，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我聚精會神的盯著領(lǐng)頭的那個。

爸爸放下腿，急忙站起來，笑著迎上去。我看見警察無語還是生氣的訊爸爸，他說，最基本的常識沒有嗎？不知道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就算其他的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就不說了，這么大的火，是你自己能撲滅的嗎？那還要消防員干什么？啊？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大伙都不要命了？怕坐牢啊？早干嘛去了？啊？

爸爸一邊點頭，一邊給他賠罪。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我一直都沒有好好注意過爸爸，他的腰板，竟然這么彎。我不忍的收回目光，咬了一口唾沫，仿佛下定莫種決心一般。我看到弟弟姜凡的雙手，被火烤的皮開肉綻，此時他緊握著拳頭，惡狠狠的，時而盯著警察，時而盯著爺爺。

估計是訓(xùn)累了，警察站起身，問爸爸，這山誰燒的？跟我們走一趟吧。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姜凡猛的站起來。

爸爸一個勁的朝警察擠笑臉，一邊去褲兜里面翻東西，他大抵是想找煙的，找了半天找不到，一邊對著爺爺說，哎喲，這是我老爹燒嘞。仗大把年紀了，跟小娃兒一樣，不管事咯。幺叔遞給爸爸一包煙，爸爸仿佛見到救命稻草般激動的接過去，然后雙手捧著湊到警察面前。

警察看也沒看一眼，對著爺爺說，再是老人不管，法律就是法律。還不是要坐牢。

爸爸嬉皮笑臉的說：哎喲，這是肯定嘞嘛。嗎你看，這老人八十幾歲了，這，，，

幺叔接話道，我們還巴不能你們趕緊拿拉去坐牢哦，八十多歲了，，，

警察一把抽過爸爸手里的煙，吐了一口唾沫，點燃煙猛的抽了一口，看了爺爺一眼，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