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東一北,兩支隊伍正向著揚州城外的營寨奔來。
東面的隊伍,自然是方七佛麾下的五萬賊寇。
而北面的部隊,則是劉延慶所節制的各部官兵,這一戰,劉延慶才是主將。
童貫、譚稹雖然執掌兵權,但他們不懂打仗,當然不會親臨前線。
午后,方七佛部急行軍六十里,終于趕了過來。
“敵襲!敵襲!”
在江北洗馬的軍士看似驚慌的牽了軍馬入營。
營門緊閉,似乎是想要堅守營寨,沒有出營交戰的意思。
方七佛也不認為光憑營寨里的兩千五百騎兵,就敢迎擊自己。
“方驚,你帶兩萬將士向南,破壞江上浮橋,沿江布防,勿使辛永宗北上!”
在方七佛的視角里,辛永宗與他的五千騎兵,如今都在江寧府。
自己分出兩萬將士,阻其北上,只要辛永宗不來攪局,憑著剩余的三萬義軍,方七佛完全有把握拿下眼前的營寨。
“末將遵命!”
方驚答應一聲,當即點齊兩萬賊寇,隨他而去。
辛永宗站在哨塔上,眺望著正分兵的賊寇,好不容易才強壓下主動出擊的沖動。
他不是沒有把握。
營外的方七佛部,雖然人數眾多,但都是烏合之眾。
況且他們行軍六十里,此時已是疲兵,眼下又在分兵,真要是辛永宗出營交戰,他們如何敵得過以逸待勞的三將精騎。
辛永宗之所以壓制自己迎擊賊寇的念頭,是因為主力尚未趕來,如果自己貪功,當先擊潰了方七佛部,憑他這點人手,可能會走脫大量的賊軍。
如此,便與這一戰的初衷相違背。
辛永宗設計這一戰,就是為了把方七佛騙來江北,殺傷賊寇的有生力量,而不只是擊潰、驅逐他們。
正當方七佛部抓緊時間休整,做著攻取營寨的最后準備之際,官兵們仍然不慌不忙的南下。
劉延慶并不擔心營寨的安危。
真要是守不住了,辛永宗大可棄營而走,反正那座營寨只是引誘方七佛的誘餌,里邊根本沒有他所以為的三萬余匹軍馬,甚至也沒多少糧草,一座空營而已,丟了也就丟了。
至于官兵一路上走走停停,自然是為了在抵達戰場的第一時間,能有充足的體力投入到戰斗之中,以及后續追捕潰卒。
方驚奉命破壞浮橋,沿江布防能夠,但始終見不到南岸的動靜。
按理來說,辛永宗此時應該已經收到了北岸的消息,這可是三萬余匹軍馬,怎么會有一丁點的反應。
這讓方驚察覺到了一絲詭異。
只不過,他在發現這一點時,已經是破壞浮橋的半個時辰以后,而方七佛在休整過后,目前正指揮三萬賊寇,準備四面圍攻營寨。
當賊寇越逼越近,四面的營門突然開了,每道營門各有五百騎兵涌出。
騎兵不適合守營,更關鍵的是辛永宗麾下都是中騎兵,適宜近身肉搏,缺乏遠程打擊力量,也就是弓兵。
因此,要想守衛營寨,必須得出營打退敵方的攻營部隊,但偏偏辛永宗又怕嚇走方七佛,故而,每一面,只出兵五百,不讓方七佛產生懷疑。
韓世忠領著五百騎卒自東門而出,他一馬當先,高舉著長槍,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殺得賊寇膽寒。
辛永宗此時就在韓世忠身后的哨塔,看見韓世忠這般勇猛,仿佛見著了夢里面的自己。
男人嘛,誰不想驅馬縱橫于萬軍之中。
只不過這等暢快,注定將與辛永宗無緣。
什么樣的身份地位,就該干什么事情。
辛永宗還是部將的時候,他敢于身先士卒,領著麾下百騎發起沖鋒。
如今他是統制官,沖鋒陷陣這種事情,自有麾下的猛將代勞,不必他親冒弓矢。
該惜命的時候,還是得惜命。
熙河軍第二將的正將王淵與辛永宗同在一座哨塔眺望,他注視著在敵軍之中橫沖直突,無一合之敵的韓世忠,不由感嘆道:
“古之萬人敵,莫過于此。”
辛永宗深以為然,他頷首道:
“十萬西軍,能如韓五一般驍勇之人,屈指可數。”
王淵恭維道:
“我聽說韓五已經拜在了辛統制的門下,倒是要恭喜辛統制收獲一員猛將。”
辛永宗注視著正在前方拼殺的愛將,展顏笑道:
“王將軍應該恭喜朝廷,恭喜媼相,無論韓五拜在何人門下,都是在為朝廷出力,為媼相立功,他這樣的勇將能夠在軍中冒頭,也是社稷之幸。”
王淵深以為然。
韓世忠在前方浴血奮戰,而辛永宗與王淵卻在后方談笑風生。
當然,二人對此戰有著十足的把握,才能如此從容。
賊寇的第一波攻勢毫無疑問的被打退了,在他們的思維定式里,守軍就該依靠著營防作戰,根本沒想到會有騎兵從四門殺出。
準備不足之下,又缺乏應對騎兵的經驗,被騎兵沖鋒的架勢嚇到,沒做多少抵抗就爭先恐后的退了回去。
方七佛望見這一幕,更堅定了要攻下營寨,奪取營中馬匹之心。
否則,一旦官兵主力渡江,面對數萬騎兵,方七佛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戰勝他們。
韓世忠等四名統兵之人牢記辛永宗的吩咐,并未繼續追逐,只是在驅退了賊寇后,立即勒馬回營。
四人都來到了辛永宗的面前。
東面之敵由韓世忠率眾擊潰,南面之敵由魏充率眾驅逐,西面之敵由熙河路第三將第一部的部將田成率眾擊敗,北面之敵則由關勝率眾打敗。
四人之中,韓世忠、魏充、關勝都是辛永宗的愛將,而田成不在此列。
辛永宗既然點了田成率熙河軍五百騎防御北門,只有一個原因,此人是他大哥辛興宗的愛將。
田成出身貧苦,其父田吉早年應募成為鄉兵,后因殘疾而退伍,田成十五歲時,不顧父親的反對,投身行伍,期間屢立戰功,倒是一員優秀的戰將。
辛興宗是熙河軍的統制官,在得知辛永宗將節制熙河軍第三將時,辛興宗便向辛永宗提過田成的名字,對此人多有贊賞,認為可以被委以重任。
辛永宗于是將此人記在了心中,今日便給到了田成立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