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伊勒里宮的西面長樓一層，歐仁接見了這位參謀校官，他穿著一身便服，筆挺地站在那里。

“殿下，派出支援波旁宮的部隊已經遭遇不測了。”參謀校官憂心忡忡地說道，“據回來的軍官報道，他們根本沒有看到什么皇宮護衛隊，宮殿前圍著太多群眾了。

“按照情報反對派應該在宮中，但現在宮殿前圍著太多巴黎警察了，后面還來了國民衛隊的人，也持著槍，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進去。”

“哎，那任務失敗了是吧?！睔W仁有些遺憾。

“也不，至少我們殺掉了一個?！眳⒅\校官連忙說道，“不過我們殺掉了名單上的皮卡爾，他好像要坐著馬車去哪里，正好經過我們埋伏的地方，所以我們...，并偽造成一場車禍，但這不是我們擅長的?！?

“至于其他人，法夫爾、克雷米厄等人被人群擁簇在中間，過了橋，我們不好下手，至于梯也爾，我們從到尾都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歐仁有些無奈，殺死誰比殺死皮卡爾強，這位可是有名的蛀蟲，想通過當官斂財的投機分子，第二帝國時期鉆營內務大臣的職位沒有成功，馬上見風使舵起來。不過，也只有這種人，才會急迫地想要搶占先機，結果被暗殺掉了。

“好吧，那先把這批士兵先撤回來吧，杜伊勒里宮現在很危險，讓西蒙帶著公寓里剩余的士兵一起過來，側門那邊的通道很快就不管用了?！?

“遵命，殿下，不過...”參謀校官猶豫道。

“不過什么，現在的情形你在過來的路上也看到了，不要有所隱瞞。”歐仁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是的，不過有一隊的士兵已經不見蹤影了，我們的另一隊士兵在波旁宮附近發現了他們的裝備，這次任務都身著便裝，扔下武器后跳入人群，誰也不知他們的去向?！?

“好吧，我知道了，告訴西蒙不用管他們，現在我們的關注點是市政廳。”

歐仁已經猜到了什么，他鄭重地對參謀校官說道：

“幫我帶句話給西蒙，告訴他一定要向士兵傳達，不要向暴民開槍，暴民是被反對派蠱惑的，只要干掉反對派，暴亂自然就平定下來，杜伊勒里宮也就安全了?！?

“遵命殿下，請放心，我們不會向巴黎人民開槍的?！眳⒅\校官敬了個軍禮，轉身離去。

在他離去不久，有皇宮侍從來通知歐仁，告訴他現在巴黎不太安全，讓他前往樓上和母親待在一起。

......

在人群的擁簇下，法夫爾和克雷米厄來到市政廳，在這里，他們發現市政廳已經被占據，地上還有一灘灘鮮血。

原來，在法夫爾來到之前，德萊克呂茲，這位極左翼的社會活動家，和他志同道合的還有皮阿和米利埃，他們很早就來到市政廳，正在著手組建對立的政府。

在他的影子內閣名單里，誰是總理，誰是部長早已定好。

這些“未來”的部長們，有的站在石臺階上，有的則爬到市政廳廣場噴泉的石墩上，情緒激動的揮舞著雙手，向圍在這里的群眾傳達他們理想中的法蘭西。

突然，人群快速后退，一個空地瞬間被清空出來。

空地的中央，有著二十多人，他們穿著制式軍服，手握槍支，領頭的一個人大聲喊道：“讓開，誰是德萊克呂茲，你犯法了，給我站出來?！?

這位領頭的，正是歐仁安排在市政廳的那支小隊的隊長，在行動之前，西蒙已經提前預估現場可能發生的情況，并做了預案。

但這位小隊長現在所做的，只是遵從西蒙預案里的下下策，現場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西蒙的預想。從協和廣場到巴黎市政廳，里沃利大街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西蒙和小隊之間的消息傳遞遭到阻礙。

看著市政廳門口德萊克呂茲爬上人群，對著手中帶有畫像的名單，等來著來自公寓臨時參謀部的消息，吃著為數不多的干糧，上尉有些按捺不住。

他果斷命令士兵穿上軍裝，取出被油畫布包裹的步槍，企圖直接突進到市政廳前，就像在戰場上一樣。

在混亂的市政廳前廣場，人擠著人，士兵們的第一槍并沒有擊中德萊克呂茲，反而擊中他身邊的人，造成人群的驚慌和騷亂。在往市政廳內的方向上，德萊克呂茲的身影已經消失殆盡。

“上尉，我們要開槍嗎？這里人好多?！币幻勘妙澏兜碾p手握緊“夏塞波”步槍，指著人群，他的槍指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開始后退。

“不，我們只是嚇唬嚇唬他們?！鄙衔纠潇o地說道，他企圖控制住現場，令群眾安靜下來。

通往市政廳內的通道被人群圍堵著，上尉一時舉足無措，有些進退兩難。

很快，事態的發展就脫離了他的控制，人群中，有幾個人露出兇狠的表情，試圖沖上來奪走他步槍。

步槍是士兵的第二條生命，如果槍被奪走后，上尉很難想象自己和手底下的士兵，將會慘遭憤怒的群眾怎樣的蹂虐，面對情緒激動的人群，他心生懼意，一念之下喊道：

“射擊，快！射擊！”

已經對命令形成肌肉記憶的士兵，沒有任何的猶豫，瞬間按下扳機。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團血霧，顫抖雙手下射出的子彈，向著四面八方飛去。

有人被擊倒，有人后退，還有人向前，健全的攙扶著流血的，活著的哭泣著死著的，德萊克呂茲想要想要沖上前，但被身邊人攔住。

有的士兵來不及換彈，憤怒的群眾已經沖到面前，連人帶槍被拉倒；有的則被一拳擊倒，嘴角滲出血來，抱頭屈身躲在地上；還有的想要開第二槍，槍管已經被沖上來的群眾抓住，在驚慌下他成功開了這一槍，隨后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上尉處在士兵的中間，他的面前，部下一個接一個倒下。左手掏出手槍，右手拿著指揮刀，上尉指著想要撲上來的人群，嘴里念叨著：

“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眼看著人群的逼近，他眼里只有絕望。事實上，他也不想走到這個地步，眼前是人民，頭上是命令，抉擇下，他沒有任何猶豫，抬左手，將槍管對著自己。

砰！

手槍冒出白煙，上尉倒下，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市政廳前的騷動很快平復下來，有些人還處于驚恐之中，但大多數的人已經在歡呼，借著這股勢頭，德萊克呂茲指揮人們將這些穿著制服的尸體丟入塞納河內，將這一行為極大地宣泄了群眾的憤怒。

被群眾擁簇著，那一刻，德萊克呂茲感受著被眾人敬仰的感覺，仿佛遠大理想很快就會實現。然而，法夫爾的到來給他澆了一頭的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