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若木雞”背后的大師

春秋時期的紀國有一位斗雞訓練大師，名叫紀渻子。他巧妙地利用自己的本領，讓周天子保護紀國免于齊國的攻擊，使紀國得以延續了近一個世紀的時間。

當時的紀國大概位于今天的山東省壽光市境內，東臨大海，西邊就是齊國。兩國過去結怨，紀國國君曾在周夷王那里誣告齊哀公，以至于齊哀公被周夷王用大鼎烹殺而死。

有這樣的仇恨在前，后來齊國的歷代國君似乎都把滅掉紀國當作自己的首要任務。紀國疆域也不算小，按理說實力應該不弱，但還不足以和齊國抗衡。因此，紀國上下每天都擔心齊國展開報復，連晚上睡覺都不安穩，仿佛稍不留神就會在睡夢中被齊國人斬首。

俗話說，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處于恐懼之中的紀國必須要采取措施，解決眼下來自齊國的威脅。紀國曾經想過和魯國結盟，兩個國家一起對抗齊國，勝算怎么說也比單打獨斗大。但魯國也不是強國，想要依靠這個同樣受到齊國欺負的國家，顯然是不靠譜的。最保險的方法，也是最無奈的方法，就是求助于周天子。

雖然齊國綜合實力強大，但是周天子畢竟地位尊貴，齊國怎么說也得給周天子面子，按照當時的制度，齊國不可能公然違抗周天子的命令，不然會引發諸侯眾怒。可是周天子憑什么開口幫忙？除非博得了周天子的歡心。

奉承，其實也是一門技術活。紀國人決定從周天子的興趣愛好入手，也就是斗雞。春秋戰國時期，斗雞屬于全民游戲，上至周天子，下到平民，皆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平民之間的斗雞游戲，往往只是在勞作之余進行一種娛樂活動而已。貴族之間的斗雞比賽就不同了，因為貴族們不缺錢，他們經常在斗雞身上下注，這就讓斗雞游戲變成了一種賭博。

斗雞的時候貴族們都聚在一起，給一些有心之人創造了一個私下結交的機會。有野心的臣子們借此聚在一起，商量謀權事宜。魯國就曾因為斗雞而引發了巨大的政局動蕩，國君被一群聚眾斗雞的“玩家們”打跑了。可以說，這是貴族們騎在雞背上，用雞代替戰馬，趕跑了魯昭公。

當時的天子是周宣王，他喜好四處征戰，自然對斗雞這種游戲愛得不能自拔。要是打仗，可能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分出勝負。而斗雞在短時間內就能夠斗出勝者，這讓周宣王獲得了感官刺激。雖然周宣王養了很多的斗雞，但戰斗力卻都不怎么樣，這讓周宣王心情郁悶。這斗雞要是一直輸，那還玩什么？

紀國人打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感覺機會來了。紀國的斗雞大師紀渻子，馬不停蹄地來到周天子身邊，開始為周天子訓練斗雞。全紀國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位訓雞大師的身上了。

沒過多長時間，周天子就迫不及待地召見了紀渻子，詢問訓練的情況。

紀渻子回答：“訓練還不夠，這群斗雞最近總是顯露高傲的神態，甚至還有些盛氣凌人，這是內心空虛的表現。”

周宣王聽罷，立刻明白了情況。斗雞的這種情況，是心浮氣躁的表現，看來還沒訓練到家。

過了一段時間，周宣王又召見紀渻子詢問斗雞的訓練情況。

紀渻子回答：“眼下的這群斗雞，只要聽到其他雞的叫聲，或者看到其他雞的影子，就會出現極大的反應，這說明它們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內心不夠強大。”

聽到紀渻子如此說，周宣王只能繼續推遲斗雞比賽。

又過了一段時間，周宣王的耐心消磨殆盡，他甚至覺得自己被紀渻子耍了。忍無可忍的周宣王下令把紀渻子抓進宮殿，當面質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想到，紀渻子沒等周宣王質問，就先開口了：“現在的訓練已經到了關鍵的階段了，這群雞目光敏銳，斗志昂揚，但是心中卻充滿了怒氣。”

周宣王聽不進理由，直接問道：“你就說我的斗雞到底能不能參戰？”

紀渻子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周宣王大怒，罵道：“你都訓練了那么長時間，每問你一次，你都給我一堆的理由，到現在了還說不能參戰，到底什么意思？”

紀渻子說：“您的斗雞，雖然整體素質很不錯，但是距離真正的雞中大將還有一段距離。這一段距離是最難克服的。”

周宣王威脅要殺了紀渻子，可是紀渻子依然很堅持：“大王就是殺了我，您的斗雞也贏不了。我依然反對讓您的斗雞去參戰。”

好家伙，死到臨頭還理論個沒完。周宣王怒極反笑，打算索性再信他一次。于是放了紀渻子，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10天后，周宣王不想再聽紀渻子講理論了，帶著一群人直接沖進訓雞場，逼迫紀渻子交出斗雞，否則就要他的腦袋搬家。

這一次，紀渻子終于同意讓斗雞參賽。

周宣王反而不放心了，紀渻子為了安撫周宣王，解釋道：“現在的斗雞，就像木頭雕成的一樣，即便是面對一群對手，也不會害怕。而別的雞看到它都要繞著它走，甚至都不敢看它。”

周宣王一聽，這么長時間沒白等啊，終于有收獲了。于是周宣王便迫不及待地舉辦了斗雞比賽，他想要看看這斗雞大師訓練出來的雞到底有多強大。

斗雞比賽開始了，那些普通的斗雞，看到紀渻子訓練出來的斗雞，果然都繞道回避。有幾只膽子大一點的雞和這只王牌斗雞交了手，但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倉皇而逃。

紀渻子訓練的不僅僅是斗雞的戰斗本領，還有斗雞的內心斗志。長期的訓練讓斗雞達到了一種獨特的境界，它外表看著木訥遲緩，實際上內心剛毅悍勇。在今天，我們形容一個人癡傻呆愣，經常會用“呆若木雞”這個成語，這個成語就出自紀渻子訓斗雞的典故。其實，“呆若木雞”本來是指一個人大智若愚，而不是癡傻，只是在后來逐漸改變了本義。

不管怎么說，紀國的計謀奏效了。周宣王玩得開心，自然更加看重紀渻子，連帶著紀國也得到了周宣王的庇護。周宣王在位的46年間，紀國風平浪靜，齊國不敢輕易對其動手。

但人總有壽終之時，周宣王去世后，紀國便失去了靠山，生死存亡只能靠自己。偏偏紀國一直是個力量薄弱的小國，沒能力發展壯大，而齊國的歷代國君都沒有忘記齊國和紀國之間的仇恨。公元前690年，齊國發兵徹底消滅了紀國，完成了復仇。

如果沒有紀渻子這個有一技之長的小人物，可能紀國會早滅亡幾十年。他憑一己之力，保護了自己的國家。當然也不能忘記故事中的另一位功臣——斗雞。按今天的眼光看，雞這種動物起碼該成為紀國的吉祥物，不然還真對不起雞對紀國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