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祖宗身份落實,東府大禍臨頭。
- 紅樓袓宗:掠奪氣運的砍柴人
- 東風西刮
- 4515字
- 2024-06-23 08:21:00
且說賈母,她的臉上布滿了陰霾。
似六月天氣迅速轉為寒冬臘月,不斷地變幻著。
她一直在心里思忖著權衡利弊。
當年,父親從外面抱回陸辭的母親,對外宣稱,是祖父的老來得女。
但她一直懷疑,那個比她小幾十歲的女娃娃,究竟是不是祖父的親生骨肉。
但賈母卻不能對外公布這事。
畢竟,當年就連太上皇都過府吃了這個百日宴。
但凡賈母當眾提出異議,那史家便是欺君!
當年先國公將還是皇子的新君罵出家門。
半年前一公三侯六伯七座府邸,數千口人,讓東廠和錦衣衛整宿不封刀。
倘或新君知曉史家欺君此事,那還了得?
皇帝當下正沒有借口尋賈家的麻煩呢!
若是將這事給捅了出去,豈不是朝天子遞刀子?
賈母絕不敢拿史家的命脈去賭,況且,賈家和史家打斷骨,還連著筋。
再說揚州那邊。
女婿林如海竟然在信中提及,玉兒和陸辭的婚書已經尋人撰畢。
就差陸辭按手印了。
可見女婿,已然認定了陸辭。
尤為重要的一點是,新君重用靖寧侯。
而那位姜達又是陸公門生。
有這層關系在,賈家只有交好陸辭的份,萬萬不可相惡的道理。
左想右想,心亂如麻的賈母,只能朝王夫人招手,將呆傻的寶玉心疼地摟進懷里。
既然陸辭沒有當眾挑明他與玉兒的親事,她也懶得拋出來說。
且等以后,有沒有轉圜的余地。
這會子切莫刺激到寶玉方是道理。
“罷、罷、罷,即是敏兒生前囑托你…照顧玉兒。如海又計定,老身……老姐姐我也無話可說。”
“你長途歸京,家里又遭了變故,一時半會恐也無處下榻,不如暫住我那里,如何?”
賈母只能先穩住眼前這個名義上的表弟。
陸辭先前讓玉兒去拜見靖寧侯夫人,言下之意,是拿話堵自己這個玉兒的外祖母。
若他要求玉兒搬離賈家。
她這個外祖母,也不能出言攔阻,到底是玉兒未來的夫婿,何況這又是如海交待的事情。
倘或玉兒真的搬離,懷里這個命根子還不定要如何鬧騰。
陸辭方想婉拒,腦海忽而記起,陸酒在驛站打探到的一件秘事。
半年前太子兵諫失利身死,第一個跳站出來參父親謀反的人,便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桂那。
而在那件事過后,他曾在春歸樓密會過賈珍。
念及此處,陸敵從炕上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踱到窗前。
看了一眼遠處覆蓋薄雪的湖泊,湖對岸則是滿園盛放的梅花。
“既然老姐姐厚請,弟弟也不可推卻。”
“這地兒瞧著不錯,外面的湖色,倒和北海差不離,也不知珍哥兒,方不方便。”
雖說賈珍今天陰了自己,但這都不算事,朝廷一查便知。
陸辭進入叢綠堂那會兒,業已猜透賈珍此舉的用意。
他是想假借刺激寶玉,讓老太太惡心自己,好先行堵住賈母的嘴,使她不出面找他要回平南侯府的地契。
賈珍終究是勛貴,或是一刀殺了,自己必然會惹上一身騷。
將來死盯著陸家的桂那,還不得跳到臉上來參他一本?
收拾賈珍,必須找個合適的時機,先讓自己抽身事外。
這也是陸辭,想要留在寧國府的真正原因。
卻說尤氏聽完陸辭的話,腦海先是一片空白,數息間,只好硬著頭皮強顏歡笑道:“這有什么不方便的……”
陸辭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意,轉過身子望向尤氏道:“既如此,府里住下一個林姑娘,怕是也沒大礙罷?”
“沒沒……老爺和我歡喜都來不及……”
尤氏剩下的話噎在嘴里,她的心里馬上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東府這邊,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爺。
喊人哥兒?豈不平白做低老祖宗的身份?
感人名字也不可。
喊他官身又生分。
畢竟這是在府里。
尤氏直覺今天是她這輩子最為頭疼的日子。
實則,陸辭沒有明說和林黛玉的親事,而賈母顯然也有意淡化這件事。
賈家眾人倘若得知玉兒將來會是陸辭的妻子,那他們絕對比今日見陸辭的心情,還要絕望。
陸辭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給了尤氏一個鼓勵眼神:
“珍哥兒和璉哥兒是同輩,你既是珍哥兒媳婦,當稱我一聲舅……”
“我尋思著,我這么年輕,稱呼上帶一個公字,會折壽,你喚我一聲舅祖父便好。”
尤氏的臉色瞬間騰升起一抹焉紅,這是憋的。
她霎時間便感受到眾人投來的異樣眼神。
這種如芒在背的目光,讓她不得不將裙下的雙腿緊緊并攏。
尷尬得腳趾快要轉著圈圈。
“見過舅…祖父。”
喊出這句話,尤氏難為地垂下滾燙的臉蛋。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四個丫頭,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一臉呆滯相。
這簡直離譜……
她們和賈珍同輩,有了尤氏帶頭,這輩份也就坐實了。
而眼前這位,頂多也就比他們大上七八歲。
咋就搖身一變,從林妹夫變為她們的舅祖父了?
被母親李紈摟在懷里的賈蘭,想破腦袋也不曉得如何稱呼那位。
他終究是忍不住,趁著母親走神片刻,他偷偷摸到賈環旁邊,很小聲很小聲問道:
“三叔,我要怎么喊他?”
賈環雖然聳拉著腦袋,但他卻一直在偷瞄陸辭。
他很是不服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轉念一想,寶玉也要喊那位一聲舅祖父,他心里很爽就是了。
這會子聞言,他偏過頭看了一眼,瞧見是蘭哥兒,他不耐煩地別過頭,“莫要挨我,三爺我煩得緊。”
“蘭哥兒,你怕不是要喊他,舅曾祖父了……”旁邊的賈琮,好心替年齡尚小的賈蘭解疑答惑。
“到了曾祖這里啦……”賈蘭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瞧著那位,比娘親還小幾歲的曾祖父輩。
幸好父親不在了,不然,他得多尷尬呀。
賈政似是想起了什么,轉身直勾勾地盯著縮在母親懷里的鵪鶉,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繼而看向王夫人,威嚴道:“你還不趕緊帶著寶玉,過來拜見舅父。”
王夫人死命般攥緊手心,隨后上前從老太太懷里拉過懵逼的賈寶玉。
“侄媳、見過舅父。”王夫人跪下行了大禮,她低頭的瞬間,嘴唇可見已然咬破。
賈寶玉被老爺那雙冰冷的眸子盯著,頓時嚇得一激靈跪了下去,只是傻跪著沒有喊人。
另一邊,探春正要跪在王夫人的身后行禮,不想被陸辭抬手攔下。
“你和林姑娘年齡相仿,想必是閨中姊妹,這些年,多虧你們替我照顧她。”
“至于我這邊的輩份,往后,你們且和林妹妹一起論。”
陸辭出言,將林黛玉和他的身份定了性。
這番話,頓時引得其余眾女眷一陣暗嘆,眼泛異彩。
王熙鳳聽得柳眉一掀,如此說來,我也不用跪大禮?
李紈也是心中一動。
尤氏頓時覺得心里一陣子難受,潔白無瑕的臉頰中,滿是委屈的神色。
邢夫人眼巴巴地盯著老爺的一舉一動。
老爺不動我不動。
眾女眷胡思亂想間。
只見那位可惡的家伙,露出一慣惹人嫌的笑容,朝著一堆賈家男丁招起手來。
“都過來,都過來,把你們的媳婦都一并喊過來。”
“且讓我好生瞧瞧,認一認。省得將來備下薄禮那會子,漏差了誰。”
賈赦正在暗自慶幸漏了他,卻見那個天殺的陸辭,悠哉地坐回母親旁邊,朝自己笑眉眼開地看了過來。
一直沉默的他,驀然福至心臨,想到陸辭和探春說的那句話。
他趕緊見逢插針道:“你們這些丫頭,難得人家大氣,讓你們各論各的,丫頭們還不趕緊謝過陸辭。”
陸辭面色一頓,清冷的目光幽幽盯著賈赦。
“你喊我啥?”
“陸辭呀。”
“沒大沒小,我是你舅。”
“喊舅父。”
賈赦:“……”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自己就不應該搭嘴,大不了混在人群中,假意地跪一輪也就罷了。
這會子他的老臉簡直是丟盡了。
無奈,榮國府一等將軍大老爺,在老太太的默認下,只能引著賈璉他們并一眾女眷。
齊刷刷來到陸辭面前。
因上方有賈母在,男丁都撅起腚跪下,額頭伏地行了一個大禮。
賈政也跪在大哥的旁邊。
眼見兩位老爺都跪了,邢夫人再也不敢站著,屈膝跪了下去。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均是被陸辭揮手制止。
但眼下老爺和夫人都跪了,她們這些小輩卻是不便站著。
于是乎,她們雙手輕提裙擺,來到王熙鳳和李紈的身后,規矩地跪了下去,權當是跪老太太了。
一時間,叢綠常跪滿了賈家直系親眷。
尤氏偷偷環顧了一圈,似乎察覺到她站得有點高了,于是也混在王熙鳳和李紈的身后,跪了下去。
女眷的身后,均是跪了一地的嬤嬤丫鬟婆子。
沒辦法。
禮法之下。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至此,整個客廳只有林黛玉,薛姨媽、薛寶釵三個站著的。
薛姨媽正恍神間,倏地瞧見一雙清冷的眸子瞥了過來。
她心弦一繃,眉頭猛跳。
嚇得她崩了一個念頭出來。
要不,她也拉著寶釵參與進去?
好在此時,從門外進來一個身影,將薛姨媽的念頭給按了下去。
卻是陸酒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他的目光沒有亂瞄,而是直視著大馬金刀落座的陸辭。
“小爺,賈珍、賈蓉身死。賈敬昏厥前,使人過來請示,他請小爺暫時留在府上,他那邊有事要和小爺相商。”
陸酒聲落,跪滿一地的人,一時間也驚嚇得忘記起身。
賈母霍然起身,凝聲說道:“你說甚?珍哥兒和蓉哥兒怎么了?”
鴛鴦忙走上前,攙住顫巍巍的老太太。
恰在此時。
賴升啼哭的聲音由遠而近,外面的季進也沒有阻攔。
“老太太,珍老爺從春怡閣的廊臺摔倒,跌下去的時候,又撞上在雪地上的蓉哥兒。”
“老爺和小蓉大爺,紛紛沒了……哇!”
賴升的哭聲帶著懼怕,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顫動。
賈母右手無力抬高伸向額頭,隨后徹底昏倒在鴛鴦和琥珀的懷里。
“快請太醫……”賈政這會兒顧不得舅父沒喊他起身,也顧不上賈珍和賈蓉身死,他一個箭步來到鴛鴦旁邊。
其余的賈家人也是驚呼出聲,一時間,叢綠堂亂成一鍋粥。
賴升偷看了一眼陸辭,方才接話道:“回二老爺,已經有人去請了。”
“都別圍住她,大家站遠一點,那個誰,你趕緊送我姐回府等太醫。”
眾人都被陸辭沉喝聲給鎮住,都潛意識后退數步。
“賴二,你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爺倆,怎地一下子全沒了?”賈赦怒目喝問,說話間,他的心里卻是狂喜無比。
“回二老爺,太爺回府找珍老爺說話,其間無人敢上前打聽。后面府里就傳出他們……嗚嗚……”
賴升抬高手臂,以袍袖抹著眼角的淚水泣道。
“太爺又在昏迷前,嘔了一大盆血,可兇慘了……”
“嗚嗚……”賴升的哭聲,簡直是慘絕人寰,那模樣,仿佛死的就是他爹。
西府的主子聽聞賈敬也快要不好,頓時在心里起了一抹異樣。
東府沒了他們爺孫,這偌大的家財,豈不是要落入他們西府的手中?
其余后知后覺的王夫人、王熙鳳亦是眼眸一閃。
邢夫人先王夫人一步發話道:“好端端的人兒就這般沒了,府里也沒個能拿主意的人。”
“尤氏現如今,也不能拿個主意,鳳姐兒,你斬且替你珍嫂子,處理東府大小事宜。”
聽見邢夫人的話,眾人方才發現,尤氏不知何時已經昏倒在地上。
薛姨媽和薛寶釵正合力抬她往邊上的椅子落座。
但邢夫人這番話頭,王夫人卻是沒有反對的理由。
至于賈政,在眾人說話間,他業已背起母親,聽從舅父的話,帶著鴛鴦這些大丫鬟,飛奔出了叢綠堂。
林黛玉和三春等人,神色焦慮地朝陸辭屈身施禮告退,追上賈政的腳步。
賈寶玉見狀,掙開太太的手,一溜煙跑了出去。
她們才出叢綠堂門,猛地發現外面的賈家子弟都被人像罪犯般捆了起來。
那些提刀的強人,卻在她們出現的瞬間,齊齊背對她們轉過身子。
竟沒有一人的目光落在她們的身上。
聰明的她們,馬上猜透這些人是里面那位的部下。
遂也沒有多想,眾人提著裙子,朝東西兩府的夾道追了過去。
卻說叢綠堂。
賈赦朝邢夫人投去一記滿意的目光,隨后夫婦朝陸辭拱手告退。
王夫人朝王熙鳳簡短地囑咐幾句,隨后又留了個心眼。
指使惶恐不安的李紈一并留在東府,幫襯著王熙鳳。
過后,王夫人扭過身子,直接出了叢綠堂。
王熙鳳敷衍般福禮,帶著平兒等人快步離開。
只有李紈神色端重,施禮道:“孫媳婦告退。”
陸辭頷首,目送李紈的身影。
對于邢王夫人的心懷鬼胎,他心里明鏡似的。
自顧端茶抿了一口,陸辭發現茶已經很冷了,眉頭可見微微蹙起。
卻在此時,只見一個豐腴的身影近前來,端起幾案的茶壺,動作嫻熟般替陸辭泡上新茶。
陸辭抬眸看去,從那位婦人的眉眼中,依稀可以瞧見有幾分薛蟠的神韻。
同一時間。
臉色凝重的宋忠闖了進來,遠遠抱手道:
“陸頭,有宮中天使尋至門口,來人表明,宮里有旨意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