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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改道

“你們兩個怎么不幫忙干活,跑到這兒吃獨食?”

殷羽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二人,沒有情緒的音調,微微仰起的下頜,都讓她天然流露出一股居高臨下的貴氣。

聽到聲音,傅銳和舞蠻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傅銳撣掉身上的草屑,微笑拱手向殷羽行了一禮。

“來時講好的,在下只負責帶路,其余雜活不是我份內之事。而且就算想幫忙,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傅銳笑嘻嘻地看著眼前艷麗中透著傲慢的殷羽,表情似乎帶著幾分嘲弄。

殷羽一時語塞,心中雖然氣惱,卻也挑不出傅銳這句話的毛病,眼下還需要傅銳帶路,又不能擺出公主的架子,只好白白吃個軟釘子。看著傅銳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惱恨,俏臉不由得有些發紅。

傅銳看著她只覺得有些好笑,幾天來他早就注意了這個美麗的少女。雖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無論是隊伍中那些漢子和文群濤對她的態度,以及她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氣質,都讓傅銳明白這少女必定大有來頭。

殷羽轉頭看了一旁的舞蠻,目光忽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山里風大,你這小丫頭別著了涼。”殷羽邊說邊伸手解下自己披著的輕裘斗篷,替舞蠻披在了身上。

舞蠻從小除了跟傅銳進山打獵外,從沒出過鳳凰集,所以既不知道這斗篷的名貴,更不知道什么叫受寵若驚,加上此刻確實有些寒意,于是裹緊了斗篷,向殷羽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

“你若喜歡,穿著便是,不必還我了。”殷羽對舞蠻溫和地笑了笑。

傅銳雖然也不知道這斗篷的價值,但已經認定對方一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既然對方向舞蠻示好,自己好歹也要表示一下,于是趕忙拿過切好的羊肉遞了過去。

“剛烤好的,趁熱吃點,涼了就不好吃了。”

羊肉烤的實在誘人,聞著一陣陣的香味,殷羽對傅銳的惱恨也被沖淡了幾分。她雖然貴為公主,平日卻吃不到這種烤法的羊肉,于是接過放著羊肉的木板,也沒有嫌棄上面的油膩,用雙指捻起一塊放進嘴里咀嚼。

“還不錯!看來你當這個驛丞沒少撈油水,真舍得放鹽啊!”

在熵朝境內,鹽可是無比金貴的東西,食鹽和冶鐵可以說是大熵經濟的重要根基。由于鹽稅是朝廷經濟的命脈,百年前朝廷就將鹽鐵納入了管控范圍。沿海產鹽區的百姓雖然可以自行煮鹽,但卻不能私自食用,全都要上交朝廷,由朝廷統一制定價格進行銷售。

這樣一來,民間的鹽價自然飆升,雖然當今天子殷遠征繼位后,對食鹽的管制已經松動不少,可對于尋常百姓來說,仍然是輕易吃不到鹽的。

鳳凰集一帶山區地處邊陲,與內地鹽場交通不便,比起內地更為缺鹽。雖然周邊都是鹽湖,可是苦于不懂得提煉之法,天然晾干的都是毒鹽。雖然當地有漫山遍野的韭菜花可以充當調料,可比起加鹽腌制好的羊肉,滋味仍是云泥之別。

”也不用花錢買,這一帶很多湖邊都是鹽殼,挖就是了。這里還有,你要是覺得淡的話可以自己放。“一旁的舞蠻接過了話頭,順手將身旁的一個皮袋子扔給殷羽。

殷羽接過袋子,看著傅銳和舞蠻并沒有把她當回事兒的樣子,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陣火大。

“廢話,本……我當然知道河邊的鹽礦,草原的海子都能曬出鹽,可是那些鹽有毒,吃了會死人的。”

殷羽邊說邊打開了袋子,等她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細碎粉末,卻吃驚的瞪圓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饒是她貴為公主,吃盡穿絕,但從一個尋常百姓這里見到如此多的精鹽,仍然吃驚不小。

她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但或許是因為羊肉的滋味太好,又或者是這些天的車馬勞頓,她拿取羊肉的手卻沒有停頓,一塊塊的羊肉依然風卷殘云般被她不斷的塞進嘴里。

傅銳沒有注意到殷羽的臉色,卻被她的吃相震驚了,這個他認為大有來頭的少女現在的吃相好似餓死鬼投胎。

眼看木板上的羊肉只剩下了幾塊大的,于是傅銳拿起刀把肉切成更好入口的小塊。

刀切在羊肉上,就像切豆腐一樣,筋肉瞬間分離。殷羽的嬌軀忽然一震,愣愣地看著傅銳手里的刀,捻取羊肉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殷羽吃力地將口中的羊肉咽了下去,掏出一方名貴的手帕輕輕抹了抹櫻唇,冷冷說道:“你這刀能給我看看嗎?”

傅銳皺了皺眉,他很反感有人動自己的佩刀,但現在再收起來顯然也不合適,無奈之下,只得將刀遞了過去。

夕陽下,刀身上一條條鍛打花紋猶如流動的水波,閃爍著耀目的光彩。

殷羽看著看著,眼瞳逐漸收縮,目光變得愈發冰冷起來,她忽然厲聲說道:“好大的膽子!這刀還有這些精鹽你們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

厲喝聲瞬間引來了很多人的側目,不過這些漢子的紀律似乎極為森嚴,只是看了看,便又低頭開始忙碌著自己手邊的工作,只有文群濤皺了皺眉,緩步走了過來。

看到文群濤走來,殷羽將手中的刀向文群濤晃了晃,說道:“文叔叔,這兩個人有問題,這些東西不知道是哪里偷來的。”

“你這人怎么胡亂冤枉人?”還沒等文群濤說話,舞蠻大聲反駁道:“刀是我哥自己打的,鹽是我兩一起熬的,怎么就有問題了?”

夕陽下,小丫頭的雙眉緊鎖,仿佛將所有的不滿和憤慨都凝聚在了額頭那顆朱砂紅痣之上。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此刻就像兩顆被激怒的星星,散發著一股凜然的光芒。

她此刻披著殷羽的斗篷,雖然年齡看起來比殷羽要小,但氣勢卻絲毫不亞于這位熵朝長公主。

殷羽的嘴角浮起一個不屑的冷笑,微嘲說道:“就憑你們?能做出這種刀?能煉出這種鹽?”

“你……”舞蠻還要分辨,卻被傅銳拉住。傅銳并沒有急于分辯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文群濤,看他會怎么處理。

文群濤一眼便看到了舞蠻身上的斗篷,忽然皺了皺眉,饒有深意地看了殷羽一眼,沒有說話,隨后伸手拿過了那袋鹽,看了看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又用手捻了一點放在舌尖吧嗒了一下滋味。

一嘗之下,文群濤的神情也有了些變化。

他看了傅銳一眼,又從殷羽手中接過了那把刀。

昨天他曾見過傅銳持刀殺人,但離得較遠,并沒看清這把刀的樣子。此刻在夕陽下細細觀看,文群濤的臉上不禁勃然變色,眼中竟然隱隱流露出了一絲尊敬的神情。

好半天后,他轉頭看向傅銳,深吸了一口氣,沉吟著問道:“這刀,真的是你打造的?”

“自然是真的。”傅銳看著文群濤的眼睛,肯定地回答。

“這制鹽和鍛刀之法是誰教你的?”文群濤繼續追問。

傅銳躊躇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制鹽的手藝,是瑤姨教他的。而鍛刀的本事卻根本沒有人教他。打鐵的技巧就仿佛是天生存在于他的血液中,對于各種不同的礦石原料,是淬水還是淬油,需不需要回火,鼓風的風量大小,他天生便有著一種敏銳的直覺。

本來對文群濤解釋兩句倒也無妨,但傅銳瞥見一旁那個傲慢少女居高臨下的樣子,他卻不想多說了。

“說出來大哥或許不信,這兩樣本事是小弟得自夢中仙人的傳授。”

可能是長期生活在山區,風沙讓臉皮變得很厚的緣故,傅銳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聲音中根本聽不出任何尷尬的味道。

他方才聽見那少女稱呼文群濤為叔叔,因此說這句話時,故意將“大哥”和“小弟”兩個詞咬得極重。

殷羽聽到他稱呼文群濤為大哥,果然變了臉色,冷艷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泛起一抹潮紅,像極了此刻天邊的火燒云。

“夢中仙人?”文群濤居然是一副相信了的表情,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年輕人福緣不淺,好好珍惜吧,莫要誤了前程。”

說完將手中刀耍了個刀花,刀柄朝向傅銳將刀遞還了回去。

傅銳接過刀楞了一下,他這些話只是為了氣氣那少女,沒想到看文群濤的樣子,居然像是相信了自己這番鬼話。

“文叔叔,你居然信了他?”

“為什么不信?”文群濤反問道。

“為什么?”殷羽強行壓抑心頭的怒意,不滿地說道:“您難道沒看出來,這鹽和這刀只有……只有那個地方才會有。”

“我若是看不出來,我就是個瞎子。”文群濤笑了笑,神情淡然地說道:“但他是章威和謝暉信任的人,我如果不信他,我就是個蠢貨。”

說完,文群濤背起雙手,施施然地轉身向剛搭好的帳篷走去。

……

……

傅銳吃的很飽,面色紅撲撲的,但他的表情卻像是餓了好幾天的,原本不算大的眼睛瞪得溜圓,眼里滿是血絲。

“為什么要臨時改變路線?”

他疑惑地看著文群濤,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然平和:“文大哥,咱們現在離出山的山口已經很近了,我選擇的路線雖然遠了一些,但是寬闊平坦,最多是晚到兩日。”

文群濤抬頭看了看傅銳,用筆在牛皮地圖上畫了兩個圈,平靜地說道:

“你選的這條路線雖然寬闊,卻繞的太遠,而且途經北側邊境,是個三不管地帶,北蠻、南夏、商隊、馬賊在這個區域都有活動,萬一有敵來襲,咱們不好防守。小路雖然崎嶇難行,卻只有十幾里路便到山口,而且林中棲息的飛鳥極多,正好是天然的預警之物,周圍樹木大多低矮,縱有敵人,也極難隱藏身形,兩側峭壁又極高,士兵有盾牌保護,弓箭難以對我們造成太大的威脅。”

傅銳眉梢微挑,文群濤的安排乍一聽也有幾分道理,可是仔細想想,卻是狗屁不通,除了能早到一兩日,看不出任何好處。

“您作戰經驗雖然豐富,但對此處地理不熟,那條小路我狩獵時走過幾次,樹木雖矮,卻很茂密,是埋伏弓箭手的絕佳地點。而且兩側山壁很高,頂上有大量碎石,這些都會對我們的防守產生致命威脅。我可以向您保證,如果按照我的行軍路線,哪怕有敵人埋伏,咱們縱馬疾馳,敵人也很難攔得住咱們。”

文群濤搖了搖頭,看樣子并沒有改變決定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意已決,明早進山。”

傅銳曾經是璞門關銳箭營掌旗使,隱蔽行軍正是他的強項之一。他們現在這個情況,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冒任何風險,所以他這些天帶路選擇的都是風險最低的路線,可現在文群濤選擇的路線雖然直接,卻平添了不少風險。

但傅銳很清楚,文群濤并不是傻子,這個決定必然事出有因。自己現在沒有軍籍,文群濤不透露內情也很正常。可若是真有變故發生,自己和舞蠻的處境就危險了。

“大哥若是不解釋一下,我這個向導就不干了。”傅銳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中充滿了堅持。

文群濤抬頭看了看他,挑眉問道:“那天晚上我已經告訴你此行有風險,但你還是接了這差事,而且沒有逼我解釋,為什么現在非要我解釋?”

傅銳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后誠懇地說道:“我對這一帶的地勢很熟,只要按我的路線行進,縱然遇到危險,我也有足夠的把握保護著小蠻逃走。但如果按照您的安排進了山,那里地勢狹窄,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你倒是誠實。”文群濤笑了起來,隨后他用手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地點,那里是傅銳規劃路線的必經之地。

“前日我派出的哨探在這里發現了異常。”

說到這兒,文群濤朝帳外喊了一聲:“郭鵬!”

“在!”隨著聲音,走進來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滿臉具是精干之色。

“你把前日的情形對咱們的向導說說。”

“是!“叫做郭鵬的漢子向文群濤叉手行了個禮,走到桌旁,指著地圖對傅銳說道:“那是處山賊的營地,在離此十里左右的山中,翻過山脊,緊鄰著一條小溪。

我當時靠得很近,趴在一棵大樹上觀察,那伙山賊總共九個人,全部背靠大石坐著。營地沒有生火,只有篝火的余燼。我觀察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們一直一動不動,如果是活人,絕對不會那么安靜。”

“有血跡和打斗的痕跡嗎?”傅銳蹙眉問道。

“沒有。”郭鵬搖了搖頭。

“那些馬賊都有武器嗎?”

郭鵬點點頭說道:“有,幾把彎刀,幾張長弓,還有一個人用的是鐵鞭,就放在他右手邊的地上。”

“既沒有血跡,又沒有戰斗痕跡,他們就不能是睡著了?你沒下去看看?”傅銳提出了異議。

“我倒是想,只是沒敢。”何帆苦笑了一下,“當時我趴在樹上,那棵樹很大,枝葉也很茂密,當我正想下樹的時候才發現有個人恰巧也在那棵樹上,看服飾是那伙山賊的同黨,想必是個負責放哨的。

我當時嚇了一跳,但那人卻沒有動,似乎沒有發現我,于是我很小心地摸了過去,他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直等我到了跟前,才發現他早已經氣絕多時,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脖子上有兩個血跡干涸的小洞,似乎全身的鮮血都被吸光了。

我那時被嚇得不輕,也沒敢湊過去看,趕忙回來報信了。”

說到這兒,郭鵬的腦中再次浮現出那個山賊蒼白如紙的臉,頭皮不由得仍有些發麻。

“好了,你出去吧。”文群濤向郭鵬吩咐道。

直到郭鵬的身影消失在帳外,文群濤才對傅銳說道:“他做的沒錯,哨探的職責是打探前路訊息,不是盲目冒險,希望你不要以為他是貪生怕死。”

“換做是我,只怕跑的更快。”傅銳自嘲地笑笑,隨后凝視著文群濤說道:“依大哥看,殺死那些山賊的是……”

文群濤拿起桌上一根小木棍,撥了撥油燈的燈花,直到油燈重新變得明亮后,才緩緩說出了兩個字:

“血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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