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燕決定暫時先不去公司了。

為了不讓姍姍看出破綻來，早上，她還是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給姍姍弄好早飯，一面催促女兒快點吃完，一面收拾東西，做出一副趕著上班的樣子。

等女兒吃完了，送出門，看著她進了電梯。然后再把那些衣服和包重新掛回臥室里去。

其實好多人都不去公司了。

聽同事說，公司目前已經是半停頓狀態了。

只剩一幫新來的小年輕，什么也不懂，每天在那里坐班。橫豎他們也沒地方可去，留在公司，好歹中午還管一頓免費的飯呢。

至于業務，能推的都往外推了。如今就算能開單，也沒有獎金和提成可拿，誰還肯干？只有一些續費和理賠之類實在必須辦理的，才有人去忙活一下。

如此，倒是有些像十年前的光景。

她跟老姜以及另外兩個關系比較近的同事分享了從楚欣那兒聽來的消息。大家伙都一樣愁的不行。

老姜說，所有人都在私下找路子離開。有的往同行公司投簡歷，還有的找其他地方暫時打工“過渡”，聽說還有幾個同事干脆去開網約車了。

可是領導和財務都不在，就算找到了“下家”，想辦離職都辦不下來。也只能先想辦法把生活維持下去再說。

沒想到退卡這么難。

許海燕奔走了兩三天，費了不少口舌，好不容易連退款加轉讓，才處理掉了三張卡。最后手里還剩下兩張實在退不了的。一張是街角面包店的，還有一張精釀酒吧的儲值卡。

那家面包店的卡是剛搬過來的時候辦的，姍姍喜歡他家的面包當早飯。卡里面只剩三百塊。留著倒也行，還夠讓姍姍再吃上一陣子的。

至于這張酒卡，許海燕嘆了口氣，算了，留著就留著吧。好歹，這是唯一一次她為自己愛好買的單。

看著它，許海燕想起了那間能看海的老房子，以及周末的那杯手沖咖啡。那會兒她一個月才賺兩三千。可是如今再想想，那竟是她這輩子過的最輕松的日子。

有了這些進賬，她總算趕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把房貸還上了。暖氣費也交上了。

信用卡和“某唄”的賬暫時還不清，但也做了最低還款。還余下了一點錢，娘倆吃飯差不多夠了。

但壞消息是，下個月要還的錢會更多，到那時又該如何應對呢？

她掏出手機，打開一個APP，看著里面的信貸條款，半晌又關掉，退了出來。

不到最后，不到萬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走這一條路。

可是下個月呢？

就在這時，陳平打來了電話。

“那件事”的發展又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陳平找了專業律師，給車企發去了一封律師函。原本按照律師的意思，給對方留足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后，如果對方仍舊不回應，就準備走法律程序。

然而就在剛剛，車企的人突然聯系了陳平。

他們想和解。確切的說，是想私了。

車企的代表在電話里稱，愿意給陳平提供一筆“精神撫慰金”。不過具體事宜，需要面談。

陳平欣喜若狂，當場答應了。

但掛了電話之后，他左思右想，覺得這件事不能交給律師來操作。律師辦事，專業歸專業，但他們都是從法律層面考慮問題的。而他目前最大的訴求是要錢。

關于怎么賠錢，肯定是許海燕最專業。所以，他決定不讓律師陪著去談，而是找許海燕。

電話里聽他把這些說完。許海燕心里忍不住冷笑，扯這么一大堆理由，當她是傻子么？真的原因，難道不是他不想付給律師提成嗎？

不過她也懶得揭穿。一口答應下來。

陳平跟對方約定的是明天上午，4s店見面談判。

許海燕想了想，說自己需要和他今天見一面。談判之前，他們得先商量出一個章程來，以免到時候陷入被動。

陳平也正有此意。于是說好，傍晚時分在陳平家碰面。

下午，許海燕把自己打扮利索，坐公交去了何靜和陳平的家。她特意繞了遠路，多走了一大圈，就是為了繞開白水河橋。

這輩子她都不想再看見那座橋了。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其實她也不想再來陳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