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葉青像往常一樣陪著芊芊進山采藥，看著她那仍舊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葉青斷定白秋還沒有將昨夜的事情告知芊芊。

午后回到白秋的藥鋪，鎮子里的人對芊芊表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稍微還有些良心的人，紛紛以各種理由向白秋帶去了慰問，為難地給白秋講起了自家的苦楚。

其實當白秋從昨日近乎瘋癲的狀態中醒來之后，他立馬便意識到了自己昨日行為的不切實際。

平日里就算自己對他們有天大的恩惠，也不應該奢望他們在面對自己孩子的生死時還能知恩圖報。

白秋對這些良知尚存的鄉親們都表示了諒解，不僅拒絕了他們送來的各種禮物，還讓他們帶上一份自己配好的調理藥物。

小鎮中剩下的居民，則是默契地無視掉了即將作為祭品上供給仙人的芊芊。

芊芊幼小的心里無法明白，為什么那些前一天還在和自己熱情相處的小鎮居民，今天卻像看到陌生人一樣對自己的存在視若無物。

不過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到了晚間時分，芊芊心里的郁悶便被餐桌上豐盛晚餐帶來的驚喜所取代。

用過晚餐之后，白秋沒有像往常一樣答應芊芊想要外出聽書的請求，而是讓她在天色將黑就上床睡覺。

這反常的舉動瞬間讓葉青意識到今晚必定會有情況發生。

和葉青猜測的一樣，入夜后不久，屋外再次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白秋并沒有出門，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

等了半天不見白秋行動，葉青悄悄摸出門外，和上次一樣躡手躡腳地爬到了鎮中祠堂的屋頂之上。

葉青剛剛揭開瓦片，下方便傳來了白夏的聲音。

“明日上仙便要降臨凡間，這次的童男童女就按昨夜定好的交上去。”

接著，白夏將除了白秋之外，將要獻出兒女的幾戶人家叫上臺來，把臺上平均分成五份的銀兩交給了他們。

“這是鎮子里大伙為你們湊出來的補償，孩子嘛沒了還能再生，別太傷心了。”

幾戶人家知道反對也是無用，默默地接過白夏遞過來的包袱，回到了人群中。

見下方眾人對此事都沒有異議，白夏便宣布回憶就開到這里。

隨著眾人開始退場，葉青搶先一步合上瓦片，率先向家里趕去。

走到鎮中唯一的水井處，一道老邁卻堅挺的身影引起了葉青的注意。

烏云遮月帶來的黑暗中，那身影將一包看不清顏色的粉末盡數撒入了水井之中，隨后步履堅定地轉身離去。

葉青尾隨那身影一路走回到臨水的小院，目睹那黑影鉆進了白秋的木屋。

等屋內不再有聲音響起，葉青才偷偷開門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葉青正準備入睡，院內卻又有人來訪。

白夏壓低了聲音在院中叫起了白秋。

“三弟，我有話想和你說。”

白秋在房間里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門來到了院子里。

“三弟，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不能放下嗎？”

白夏一句話讓對面的白秋怒擊反笑，反問道：“放下？我憑什么放下?我兒死的值嗎？為了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兩人的對話在葉青的心里勾勒出了白秋之子的身死的真相。

白鹿鎮曾經出過一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人，得益于白秋的教導有方，他年紀輕輕便擺脫了白鹿鎮的束縛，在外出游學之時遇到了得道的仙人。

仙人傳給了那年輕人修行之術，又帶著他在世間游歷。

等仙人放那年輕人自行感悟人間之時，他已然登臨天仙之境，又有嬌妻相伴，可謂是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

轉折點出現在七年前那年輕人回家省親之時。

鎮中每年都要抽簽送出童男童女的夫婦們早已不堪其擾，在聽聞白秋之子已經是仙人之后，集體上門求他出手。

架不住眾人的苦苦哀求，那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在那仙人下凡之時對其動了手。

結果無需多言，最后以那年輕人的身死道消告終。

不過讓人感慨的是，無論下界的仙人如何折磨逼問，那年輕人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歷和出手的原委，只稱自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陌路人。

年輕人死后不久，與他同來的女子也在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后憂思難耐，撒手人寰。

只剩一老一少孤獨地生活在臨水的小院里。

二人在月色下交談了許久，最后還是以白秋壓抑不住憤怒的低吼而告終。

“我永遠不會原諒鎮子里的任何人！”

見白秋負氣回屋，白夏無奈地在院中站了片刻后發出一聲長嘆，隨后也離開了小院。

第二天一早，白秋避開芊芊將葉青叫道身旁，對他囑咐道：“小子，鎮里就要有大事發生了，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已經知道事情原委的葉青有心想報答白秋的救命之恩，卻苦于自己一介凡人，哪有能力和仙人抗衡。

聽了白秋的話，葉青離開了白秋的小院，卻并未走遠，不停地徘徊于祠堂外的街道之上。

隨著炎炎烈日爬上高空，平日里不見人影的祠堂中人聲鼎沸，鎮子里的大部分居民都集結于此，井井有條地為即將下凡的仙人準備著宴席。

待一張直徑三米的圓桌被各式佳肴擺的滿滿當當，白夏領著眾人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口中吟唱起了迎接仙人下凡的頌詞。

伴隨著念誦聲響徹祠堂，一道白煙從空中出現，緩緩地落在了圓桌的主位之上，化作了一個白眉銀發的男子形象。

“恭迎上仙臨凡！”

鎮中居民如此整齊的口號，也不知道排練過多久。

看見祠堂內眾人恭順的臣服于自己，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嘗了一口面前的酒菜后，隨口問向了在一旁侍候的白夏。

“這次要的童男童女準備好了嗎？”

聽到仙人問話，平日里神色威嚴的白夏一臉諂媚地回答道：“上仙盡管放心，這次要的三對孩子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銀發男子聽完白夏的回答，從湊在身旁的人群中選中了兩個頗有姿色的女子陪餐，隨后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將其余人都趕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