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

李桓卸甲，沐浴更衣之后，整個人才顯得輕松舒服了許多。

這時候已經傍晚了。

今日沒有下雪，天邊有一抹殘陽，殘陽的光芒雖然感覺沒有多少溫度，但是很漂亮，仿佛把半邊天都燃燒起來了。

他一襲輕松的長袍。

盤坐在溫暖的靜室里面，泡一壺茶，看看書，倒是安靜。

繃緊的心神。

感覺放松了許多。

“主公！”

蔡琰也換掉了官袍，今時今日她已經不需要帶斗笠了，還換上了一襲宮裙，溫柔大氣，落落大方。

她端著糕點，走進來，跪坐在旁邊。

“不要忙活了，坐吧！”李桓笑著說道：“你現在可是九卿大臣，感覺好像是丫鬟一樣，這些瑣碎的工作，讓別人來做，不然傳出去，我這個大將軍的名聲可就不太好聽了。”

三公九卿，乃是朝廷的架構根基，每一個基本上都是金字塔之巔的人。

即使天子。

可都沒有敢以九卿為奴仆的說法，那么這么想的，絕不敢這樣表露出來了。

“九卿大臣也好，丫鬟也罷，我現在已經不在意！”

蔡琰微微一笑，那甜美笑容，從她溫柔知性的俏臉上浮現，讓人有些心神躁動：“全天下都知道，我乃是大將軍的心腹嫡系，這就足夠了。”

“長進不少啊！”李桓看著她，她的變化，顯而易見，更自信了，也更精神了，這是一種進步，精氣神的進步，他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又和蔡祭酒過招了？”

能讓蔡琰心態出現變化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人了，天子是沒有這個本事的，真要斗一個你死我活，朝臣和她也不過半斤八兩。

數來數去，也只有蔡邕，才能讓她謹慎，檢討，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得到教訓，進而成長起來。

“老頭子最近有些改變策略了！”

蔡琰直言不諱的說道：“之前他反對我，現在我坐穩了九卿之位，他倒是想要利用我了，之前攢了一肚子的陰謀詭計，結果還沒有爆發，他卻在立場上進行悄無聲息的變化了，我那個氣的，恨不得直接和他打一場。”

“后來我想明白了！”

“他就是想讓我躁！”

“讓我犯錯！”

“所以我得冷靜，不說榮辱不驚，但是起碼沉得住氣，我慢慢意識到，我的強大，從來不是靠著九卿這個位置的，它對我沒這么重要，只要不被自己的身份束縛，其實他們根本就奈何不了我，久而久之，這九卿之位，好像也沒有這么重要了，我甚至已經能接受，有一天被趕下去了！”

蔡琰的話倒不是未然聳聽，她一個女子，在朝廷上立足，何其艱難，無數人都會用放大鏡去放大她的每一個行為，只要抓住一點點錯誤，都會群起而攻之。

不接受她以女子身份出仕的人，幾乎占據大半個關中，特別是士林之中，對她口誅筆伐之人，數之不盡，絡繹不絕。

“不錯！”

李桓笑了：“保持住這個心態，日后哪怕是天崩地裂，你也撐得住！”

“主公，漢中太守，我們真的不插手了？”蔡琰還沒有聊三句，就上公事了，她現在絕對是一個典型的女強人，心里面都是朝廷那點事情，是天下。

“丟出去的骨頭，我們自己撿回來吃，這面子可接受不住！”李桓笑了起來，看著她，問：“是有人覺得，某不應該把漢中太守的位置丟出去嗎？”

“很多人覺得，可以爭一爭！”蔡琰點頭說道：“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漢中太守的位置，至關重要。”

“重要，也不重要！”

李桓笑了笑，說道：“某家說一就是一，漢中太守，某不插手，但是某會上奏，將會在漢中，立一個大都督，執掌漢中武都一切軍政要務，負責防備益州！”

“還是大將軍厲害！”

蔡琰目光灼熱而亮，她的思維太局促了，釘在了漢中太守的位置上，沒有跳出來，而李桓的思維，一早就跳出來了，所以把漢中太守的這一根骨頭丟出來，一點都不可惜。

“這事情沒這么容易的，咱們既然要按照朝廷的規矩來玩這場游戲，就不能破壞規矩，想要立這個大都督，還需要在朝廷上加把火！”

李桓說道：“同時，也可以看看，誰對我們意見最大！”

這就要擦亮眼睛了。

朝廷的立場是可以變的，反對的未必是敵人的，贊成的也不一定是盟友，有時候，形勢錯中復雜的。

“王司徒最近，最近和蔡祭酒越走越近了！”蔡琰輕聲的說道：“大將軍府和司徒府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不能給王司徒太多的選擇，不然這老家伙，不知道想什么呢。”

“婚事可以安排上，拉攏王司徒是必然的，但是不要對蔡祭酒這么大意見！”

李桓對蔡邕還是很包容的，包容不僅僅是他的才學，更是品性，蔡邕這樣的人，明刀明槍可以干，但是暗地里面，玩不出什么花樣來的，性格太直了，立場太分明了，可不見得是好事。

“蔡祭酒是一道橋梁，是我們和天子之間的溝通！”李桓抿了一口茶，嘴角微微揚起，沉聲的說道：“不是他在天子身邊，我還擔心天子有什么心思呢，不僅僅不能給他下絆子，還要增強他的影響力，對他，對我們都是好事！”

“他和我們作對，大事小事都給我們添堵，我們還要幫他？”蔡琰咬牙切齒，感覺很不爽。

“哈哈哈！”

李桓笑了：“敵人，也是要保護的，不然很容易敵我雙方的形勢會失去平衡的。”

他現在要的是安穩。

不是亂。

蔡琰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李桓的說法，但是心里面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她繼續匯報一件事情：“天子在你不在長安這段時間，很活躍的，常與群臣商討國策，深夜召賢臣入宮，虛心讀書，招賢納才，大有一副當世明君之相！”

“有點動靜正常，要是某不在長安，他都不敢動一動，某才會小看他，不過某想要知道，這一場場的表演，是他自己在秀能力城府，還是有人給他安排的戲啊？”

李桓可不相信，少年天子會在一瞬間成熟起來了，那是生死都沒辦法催熟的，不可能這么快就成長起來了。

“應該是弘農王妃！”

蔡琰說道：“東廠探子雖然盯不住弘農王妃，即使她進宮了，那都是來去無蹤的，她輕功好，又善于易容術，此人非常可怕，但是我們能盯住天子，她和天子會面過！”

“弘農王妃會不甘心，這是正常！”李桓不意外。

“關鍵是天子的野心起來了，他現在要召皇族之臣來效命，還真讓他給征辟到了一個，此人乃是公孫瓚麾下之大將，頗有實力，曾征討黃巾，立下功勛，卻因為當初和宦官不和，并沒有受到重用……”

“等等！”李桓瞇眼，心中一動，看著蔡琰，問：“皇族之臣，公孫瓚的部下，何人啊？”

“說是中山靖王之后，有宗室度牒，可度牒很模糊，畢竟中山靖王這一支，都多少年沒有靠攏過朝廷了，但是陛下還是給他一個皇叔之名，姓劉，名備，字玄德！”

“劉備，劉玄德？”李桓覺得這世界有些變得讓自己都陌生起來了，他問：“現在人在哪里，已經到長安的嗎？”

“在你班師回朝的前三日，抵達長安，和天子會面之后，一直在驛站，聽說陛下要讓他去當漢中太守！”

“讓劉備去漢中？”

李桓搖晃了一下腦袋：“這命運的回旋鏢，還真是猝不及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