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日報是獨立運營起來的,負責人就是蔡琰,是蔡琰甄選人才,擔當主編,一手一腳給經營起來了,從長安開始銷售,如今已經覆蓋了整個關中。
每天幾乎銷售出百萬份以上,而且都是用專門的驛道運輸出去的,只要把消息刊登在大漢日報之上,一日便可抵達關中所有的縣城。
這份大漢日報經營到現在,可以說蔡琰是花費了巨大的心血的,從上到下,都是她認為可以信任的人。
這是她為大將軍府執掌的輿論之刀
可偏偏,這一刀背刺的這么兇狠。
一刀把她給攔腰斬斷了。
這里面的貓膩多了,而且問題也很嚴重。
要是外人把這事情給戳爆了,就算是生氣,李桓也不至于沒有理智,他已經做好了這件事情爆出來的那一天了,畢竟,紙包不住火的,蔡琰的身份,早晚藏不住。
但是就是自己的大漢日報,把蔡琰的身份給爆出來了。
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是一個下馬威啊。
不是一家。
而是世家門閥聯合鄉紳豪族,甚至保皇黨的勢力都在里面的了。
明擺著,這些人受到了李桓整軍和改政的影響,心里面不舒服了,就是告訴這個大將軍,他們那些人的影響力多大,他們在關中的根基多么的深厚。
即使李桓這個大將軍掌控得了明面,也掌控不住暗地里面的人。
甚至,他們不怕告訴李桓。
他們能收買大漢日報的人。
就能收買大將軍府的人。
這一招,有些狠了。
但是也激起了李桓沉寂已久的一股兇性。
他剛來這個時代,身上是有一股磨滅不了的兇性的,自從城門遇刺之后,他開始修養身體,多少也有些修身養性,盡可能的想要和平的手段去解決問題。
可現在……
非要有人挑戰他的底線,那么他也不會再留手。
………………
攘外必先安內。
蔡琰這身份爆發出來之后,李桓第一個要安定的是大將軍府,這事情在大將軍府內部,已經引起了沸騰,荀攸,趙謙,田景這些讀書人,甚至是李真,胡軫這些嫡系,都有怨言了。
他們向來敬重蔡先生。
因為蔡先生有能力。
但是蔡先生居然是一介女流之輩,他們又不愿意了,骨子里面他們不認為,一個女子能指點江山的,居然讓一個女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們認為,更多的是恥辱。
學而書齋,中堂。
李桓跪坐上位。
威嚴。
肅殺。
大將軍府屬官左右跪坐,他們直面李桓的怒氣,神色都變得嚴肅起來了。
而蔡琰,此時此刻沒有帶著斗笠,而是一襲勁裝,男兒打扮,英姿颯爽,安然的跪坐在李桓左側的位置上,她面容肅冷,平靜無聲。
半響之后,荀攸拱手,問:“主公,蔡先生當真是衛蔡氏?”
他沒見過衛蔡氏。
還是想要詢問一下。
“是!”
李桓平靜而堅定的回答,讓眾人最后一絲僥幸,都沒有了。
“屬下懇求主公,免去蔡先生大將軍府長史之職,罷黜一切職權,以安天下臣民!”荀攸拱手,一字一言的說道。
“為什么呢?”
李桓笑,笑的很燦爛,但是這笑容,讓眾人有些不寒而栗。
“自古以來,后宮不干政,前朝呂后之禍,幾乎顛覆江山,歷歷在目,當朝何太后更是意圖垂簾聽政,牝雞司晨,直接被鴆殺,大將軍府乃是要肩負關中之安穩,無數百姓愛戴,不可有瑕疵之形象!”
荀攸真切的說道:“大將軍可受之后院,萬萬不可明于天下。”
昔日呂后之禍,在很多人看來,就是
他把蔡琰歸于后宮,不是要趕走,甚至他可以默認蔡琰給李桓出謀劃策,因為他認可蔡琰的能力,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必須要撤出大將軍府的明面職權之內。
她要進后院,沒問題。
可放在明面,就是不行。
“屬下胡軫,附議!”
“屬下李真,附議!”
“屬下田景,附議!”
“屬下等,附議!”
眾人紛紛拱手,俯跪請求。
這一瞬間,蔡琰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會暴露,但是卻不曾想到,原來昔日也算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了,他們多少次并肩作戰,為大將軍府出謀劃策啊,在這一刻毫不留情的翻臉,沒有半點同袍之情。
就因為自己是一個女子。
與禮不合。
一切都變了。
“若,本將軍不愿意呢!”李桓淡淡的問:“爾等是打算死諫,還是打算直接反了?”
大將軍府的核心沒有這么強大,內核不足,時間太短,向心力不夠,麾下屬官,包括武將在內,其實沒有太多的忠心可言,有的不過就只是一群利益共同體而已,他們如果反了自己,也是正常的事情。
“屬下等,絕無此意!”
眾人趕緊請罪。
眼門前這位爺,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說殺人,那是真能殺人的。
“今日讓你們來,不是讓你們給我挑事情的,而是告訴你們一聲,蔡先生從來不是本將軍的籠中之鳥,亦非本將軍床榻之上的暖床之丫鬟,此乃本將軍親自征辟的大將軍長史!”
李桓平靜的說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既然本將軍信任她,那她就還是我大將軍府的長史,哪怕天塌下來了,本將軍扛著就是了!”
“大將軍,此事與禮數不合,有悖天下士林,大將軍府日后,唯恐寸步難行!”
荀攸低沉的說道:“還請大將軍三思!”
“某已經三思了!”
李桓笑著問:“荀文達,某問你,你說,與禮不合,禮是誰定的,是周禮,還是秦禮,或者是咱們漢禮……”
“當為周禮,禮樂治國,自周而起……”荀攸沉聲的說道:“周禮即我們漢禮!”
本來大漢的禮,就是傳承于周,周禮乃是讀書人的禮。
“那周禮可有明文,不許女子出仕?”李桓問。
“這個……”
荀攸咬咬牙,拱手說道:“禮對女子,有三從四德,乃……”
“可三從四德,并沒有說女子不能出仕途,無非就是爾等讀書人扭曲了所謂的禮而已!”李桓冷笑:“看來這禮,也不過如此!”
荀攸聞言,面色巨變,瞪大眼睛,趕緊壓住了李桓要說下去的話:“大將軍慎言,禮乃是讀書人規范自己的根本,乃是儒學之根基,若大將軍府不尊重禮,唯恐我們大將軍府,在士林之中,寸步難行啊!”
這世道來說,士林是一個大圈圈,把讀書人,世家,豪族,都圈進去了,而讀書人屬于金字塔上端的階層。
在士林丟了名聲。
那么基本上就會受到天下讀書人的排斥了。
“哈哈哈!!!”
李桓大笑起來了,他的聲音豪邁,猖獗,不可一世:“士林算個鳥啊,還寸步難行,某走不動,就踩過去,天下的禮,應該是朝廷的禮,現在朝廷的禮,就是我大將軍府的禮,我大將軍的禮,才是禮!”
他目光轉而看向蔡琰:“大將軍府的蔡長史,可懼天下人否?”
“無懼!”
蔡琰堅定了心情,她的擔心也煙消云散,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李桓只要還相信自己一天,天就塌不下來,既然天還沒有塌下來,那么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她站起來,拱手,行禮,然后抬頭,目光如同尖刀一般的鋒銳:“某,蔡昭姬,雖為一介女流之輩,卻三歲啟蒙,八歲可讀四書五經,自問學有所成,有報國之心,若要論禮,諸位可大可直言,當愿席地而論,可不管是所謂的禮,還是朝廷之律,從無禁錮女子出仕,昔日婦好可為夫而戰,征戰沙場,保護子民,至今日,女子并非只能居于后宅,既為大將軍府長史,當履其責,誰要與大將軍為難,既某之敵人,亦是我大將軍府二十萬精銳之敵人……”
這是決心。
她告訴所有人,自己不會退。
要戰可以。
要針對她也可以。
只要有本事能從她手上,把這大將軍府長史給奪走了,她也可以輸的心甘情愿。
但是為難大將軍。
那就看看,誰先死。
大將軍府眾臣目光看著站出來的蔡琰,下意識的后退兩步,不由自主的都有幾分膽寒,不管是嫡系的胡軫等人,還是世家出身的荀攸等人,都有一種打心底里面的寒意在流轉起來了。
正因為熟悉,知道蔡琰的手段。
他們才有幾分害怕。
蔡琰能坐得住這大將軍府長史,穩坐大將軍府第一智囊之稱,還能長期蒙面不出,那靠的都是本事,是她的智慧,也是她逐漸行事的兇狠。
特別是那一次李桓在城門遇刺,蔡琰表現出來那股要和整個長安所有人一起同歸于盡的氣勢,可是讓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冷氣了。
“此事可緩緩議之,如今之重,乃是平復輿情,此事已覆蓋整個長安城,黑烏探子傳來消息,太學已經炸鍋了,越來越多的學子,讀書人,正在向大將軍府而來,恐怕是讓我們給一個說法。”
賈詡在這時候站出來,打破僵局,他不支持任何一體,作為李桓的部將,他就做好李桓交代的每一件事情,但是該調和的,還是要調和的,大將軍府可不能亂。
“說法?”
李桓嘴角微微揚起,冷笑起來了:“還真是好笑,他們算老幾啊,他們想要說法,本將軍就要給他們一個說法!”
李桓沉聲的說道:“蔡長史!”
“在!”
“既然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此事交給你解決,能說服就說服,說服不了,就調兵,我大將軍府,無需屈服!”李桓很硬氣,他不想殺人,不代表,不能殺人,非要有人撞到他的刀口上,那么他也不會留情。
在這個人吃人的時代,他學會最大的本事,就是讓自己心變得更硬一點,撇除一切優柔寡斷,悲天憫人之心,這樣,他才能生存的更好。
“諾!”
蔡琰俏麗的臉龐上,浮現了濃濃的殺意,她一肚子怒火,總歸是要發泄出來了。
這些讀書人她未必愿意下手去殺,李桓說過,每一個讀書人,都是珍貴而寶貴的資源,雖然他一直都表現出排斥所謂的讀書人,但是事實上,他心里面很清楚,讀書明智,才能治理地方,如今讀書人少,物以稀為貴,越少越珍貴,每一個都是寶,整個長安,只有太學,才有足夠多的讀書人。
該教訓,可以教訓,但是不能殺。
可有些人。
她必須要殺。
比如一手挑起這些事情的人……
…………………………
太學是躁動了。
甚至有人想要去讓祭酒給一個說法。
但是蔡祭酒的威望太高了。
讀書人都要繞著走。
在門口巴拉幾句,始終不敢逾越半步。
而書齋之內,蔡邕卻有些筋疲力盡。
他為朝堂平衡,為天子謀福利,已經絞盡腦汁了,要想讓天子得到足夠的利益,又不能讓李桓翻臉,還要安撫好楊司空這些大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朝堂之上,很多人覺得,他是虎口奪食,強行從李桓手上,把河南尹給拿下,可這里面可是涉及了無數的麻煩了,他必須要一個個的解決。
在這種關頭,蔡琰的身份被爆出來,著實有些措手不及。
“兄長!”
站在他旁邊,有些微胖的中年儒生,乃是蔡邕的堂弟,蔡谷,乃是陳留蔡氏的當家,他父親是蔡邕的叔父,昔日漢靈帝時期,任衛尉的蔡質。
蔡質因得罪十常侍,被下大獄至死,連同當年蔡邕也被流放并州朔方。
蔡質死了之后,蔡家做官的就少了,蔡谷做到了縣令,剛好受到父親蔡質的牽連,辭官歸故里,在家鄉讀書寫字,管理家族俗物,在陳留也算是地方大儒。
以前蔡邕上奏七事,得罪了滿朝文武,甚至地方世家,蔡氏迫不得已,只能和他斷了關系,但是暗地里面,卻一直都聯系的,蔡谷此番來長安,那也是因為蔡邕復起,讓他又看到了蔡氏的希望了。
只是沒想到,剛到長安,就吃了這么大一個瓜,他看著大漢日報,問蔡邕:“兄長,昭姬不是在河東衛氏嗎,怎么會在大將軍府?”
“此事頗為復雜,昭姬適逢其會,我們誰都逃不出他人的算計了,當然,結果也不壞,就看誰能在這一局博弈占據上風而已!”蔡邕搖搖頭,沒有多說,陰沉的問:“不過你這時候來長安,可不是一個好事情!”
長安,馬上就要腥風血雨了。
他可不認為,李桓是一個有耐心去講道理的人。
有些人,已經觸及了李桓的底線了。
這家伙,只要動手,絕不會輕易罷手的。
怕就怕,他借機擴大優勢,再一次清洗長安,這種事情,他是可以做得出來,也有足夠的實力,大軍犁庭掃穴,有意見的沒意見的,都只能閉口不言了。
“兄長,并非我想來,而是……我來求援的。”
蔡谷低聲的說道:“陳留形勢頗為復雜,張邈和兗州的曹孟德沆瀣一氣,抑郁引曹孟德入陳留,而袁公路又把豫州當成他的地盤,已經屯兵陳留,我怕就怕,一旦打起來,陳留會直接被打沒了,屆時,所有人都要受難,若是有人兇狠比之太師,在陳留少一把火,那就真的十室九空了,所以陳留幾個世家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有人提議,躲不過去的災難,就要去面對,盡可能的保持中立,但是在這之前,各個家族,都送一些血脈,青年才俊,家族后輩,入關來避難!”
“入關避難?”蔡邕聞言,忍不住皺眉:“誰在這時候提議入關避難,這可不是好主意啊,關中并不算是太平,河東剛剛平定,益州和荊州都俯視眈眈,讓你們在這時候來避難,反而是……有人在算計你們啊!”
陳留?
張邈嗎?
他有這么大的野心,連陳留世家都想要一口吃掉,不至于吧。
“我們也知道,有人盯上了我們的糧倉,藏也藏不住,亂世之中,糧食可是最重要的!”
蔡谷苦澀的說道:“可我們實力不足,任人拿捏,還是潁川的世家反應太快了,早早已經收拾好,藏好了家族的糧食和書籍,誰占領潁川,他們都能從容應對,還有比如荀氏一族,早早就已經做好了世道亂,天下逐鹿的準備,家族英才,都散出去了,各自擇主了,可我們陳留,一點準備都沒有,也不敢匆忙投靠何人,糧食沒了,也就沒了,可要是有人不知足你,所以更多人是希望能在關中有依靠,最少能在關鍵的時候,有朝廷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