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大街上,李府。
府邸內外,騎兵已經包圍的密不透風了,里里外外重重疊疊,四五層防護,即使是李真這些人進去,也要經過好幾層的檢驗。
此時此刻,正是李府生死存亡之際。
府內的氣氛,已經到了最壓抑的時候了。
蔡琰苦力支撐一切。
但是她知道,如果李桓再不醒過來,那么她撐不住了,因為第一個發瘋的,必然是她,到時候,她會不顧自己女子的身份,拉著無數人一起下地獄的。
這就是權勢。
沒有權勢,憤怒到極點,無非就是自己死,但是有了權勢,掌控兵馬,她的憤怒,那是能把很多人都拉進地獄里面去了。
內院,廂房里面,一盤一盤血水往外面端出去,整個房間都是血腥味沖天的。
“怎么樣?”
蔡琰佇立床榻旁邊,有些嘶啞的問。
“血是止住了,但是傷口太深了,傷了五臟,我們雖然縫合了,但是主公能不能挺過來,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岳郎中喘息著氣。
這長時間縫合,還是要最好雪蠶絲線來縫合,那是消耗了巨大的體力的。
他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如果不是他們學會的縫合之法,又有了全新的止血技藝,而且李桓體魄異常,恐怕早就已經死翹翹了。
“接下來,他的傷口肯定會開始紅腫,生膿,想要挺過來,恐怕就要用上咱們還沒有研究出來的新藥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略矮小,不修邊幅,走過來,低沉的說道。
“新藥?”
岳郎中皺眉,看著中年:“那藥是主公讓我去嘗試性弄出來的,主公說有很強的消炎作用,炎癥又是大部分傷口的癥狀,的確是對傷口很有幫助,可藥并沒有經過試驗的,很危險的!”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中年反問:“按照他這種情況,咱們在岐黃學館見過不少了,之所以之前開膛破肚活不下來,就是傷口會有炎癥,他這種程度的傷口,肯定會炎癥的,如果不是咱們麻沸散還算是成功,拔劍就已經要了他的命了,現在他能不能撐過去,還要看咱們的新藥,有沒有用!”
岳郎中聞言,咬咬牙,轉過來,看著蔡琰:“蔡先生,之前主公曾經在軍醫部曲與我們共同討論岐黃之道,除了授予我們傷口縫合術法之外,還詳細的和我們說過一些岐黃秘法,比如天地之間有很多看不到細蟲,這種細蟲會在人受傷的時候給予我們致命的打擊,所以我們軍醫部曲現在都要學會高溫消蟲,用過的醫具要高溫消蟲,包扎所用的一切,包括綁帶,都要高溫熱水消殺細蟲,這種細蟲很難被消滅,一旦傷口感染上了,基本上是無解的,所以主公還教我們做了一種特殊的藥,但是一直沒成功,最近我們才培育出了一點點,可沒有經過試驗,不敢用……”
“什么藥?”蔡琰冷靜的問。
她知道李桓對軍醫部曲非常在意,在軍營的時候,就常常跑去軍醫部曲和那些軍醫郎中聊天,很多時候還說一些岐黃秘法。
很多郎中都認為,李桓身負古醫家的傳承,所以這些郎中才會對李桓十分尊重,哪怕來了長安,也不愿意脫離軍醫部曲,在軍中當郎中。
“用大蒜,搗碎了,然后經過很多道工序,提煉出來的一點點藥,這種藥有很強的殺滅細蟲的功效,我們只是從一個病人嘗試過,這個病人打鐵的時候,被尖刀斬掉了半個手掌,治療雖然及時,但是后來好幾天都高燒不退,我們以為他撐不住的時候,用上了這個藥去嘗試,他熬過來了!”
岳郎中說道。
李桓教他做的是大蒜素。
他倒是想要做青霉素了。
但是沒有這么高的科技面板可以點啊,倒是大蒜素,工藝還算是簡單,可即使是這樣,李桓都記得不是很全,試驗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得到一點大蒜素,他都準備要放棄了。
是岳郎中結識了如今的華郎中,兩人一合計,以各自的理解,去改良了李桓給的配方,反而陰差陽錯的,調配出了低含量的大蒜素。
而在這種時代而言,這種大蒜素,可謂是神藥啊。
“如果不上這藥,主公能撐過去嗎?”蔡琰沉默許久,問。
“不好說!”
岳郎中苦笑:“主公現在的狀態很差,拔劍的時候,差點就死了,他雖然體魄很強,但是刺殺的人武功也很高,絕對是絕頂高手,這一劍刺入了主公左側胸膛,距離心,不過毫厘之間,但是刺客的罡力卻強行撕裂了他的五臟六腑,這種傷勢不說一般人,哪怕是同樣的高手,都活不下來,但是主公體魄異常,他本身就天生神力,單純的體魄而言,比一般的高手,還要強悍三分,加上治療及時,還有華元化研制出來的麻沸散,讓他少承受了很多痛苦,才勉強活下來的……”
“用!”
蔡琰艱難的做決定:“我相信主公能挺過去!”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桓在城門陷入昏迷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里面游蕩起來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股意識卻好像回到了現代。
當然睜開眼,已經是那個舒適的大別墅。
周圍是高樓大廈。
自己又變成了那老態龍鐘的樣子。
仿佛那古代的那些日子,對他而言,就是一場夢而已。
他開始懷緬過去的夢。
然后,他適應回到現在的生活。
手機。
炸雞。
奶茶。
開始飆車……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一種活的不夠真實的感覺。
一天,他開始躺下睡覺,眼睛閉上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開始崩塌,那些手機啊,炸雞啊,汽車啊,大別墅啊,大美女啊……
都不見了。
然后,他開始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古色的床榻架子。
熟悉。
又有些久違的陌生。
咳咳!
他咳嗽了兩聲,迅速驚動了廂房里面的所有人。
“主公醒了!”
“脈搏開始穩定下來了!”
“傷口的紅腫的確退了很多!”
“他體內的真氣開始自動運轉起來了,練武之人的自愈能力開始復蘇!”
“好!”
“太好了!”
六七個郎中直接湊過來,他們看著醒過來的李桓,心中都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激動。
他們這一次,是真的從閻王爺手上,把人給直接搶回來了,按道理來說,李桓這種必死的人,別說醫家,仙家都是沒不辦法的,能搶回來,那是多大的成就感,多大榮譽感啊。
“他現在怎么樣?”蔡琰站在旁邊,壓住自己的激動,仔細的問岳郎中。
“主公已經挺過來了!”
岳郎中畢恭畢敬的說道:“但是后續他還需要很長時間的靜養,包括傷口敷藥和吃藥,起碼要大半年的時間,中間不能操勞,傷口如果順利結痂,基本上就問題不大了!”
“好,你們先下去,記住,所有郎中暫時不能出府,不能對外人透露半分的情況!”
“我明白!”岳郎中點頭。
待這些郎中都離開了廂房之后,蔡琰身上的力氣仿佛都用完了,一個腿軟,差點就扳倒了,她輕輕的摘掉了頭上的斗笠,靠上來。
兩目相對。
一切在無言之中。
蔡琰看著李桓這一張蒼白的臉,眼淚就忍不住要流淌下來了。
“哭什么,我沒死呢!”
李桓開聲,笑了笑,笑容還牽動了他的傷口,有些感觸的說道:“好像就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夢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又好像忘記了!”
這一次,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告別了上一世,告別了過去。
從今往后。
他可以真正的做李桓了。
東漢末年的李桓。
“你若死了,我當讓這天下與你陪葬!”蔡琰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出了最兇狠的話。
李桓嘴角抽搐了一下,咧嘴一笑,安撫著說道:“也不用這么狠,死了就死了,真死了,你就給我風光大葬,然后自己好好活下去就行了,我這種人,既然選擇了上了戰場,就免不了殺人,殺了這么多人,少不了報應,別人能死,我就不能死嗎,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又有幾個征戰沙場的,能老死病榻的!”
“我是女人,不懂這么多大道理,我只是知道,你不能死!”
蔡琰平靜的說道。
這句話放在現代來說,非常正常。
但是在這個是時代,那就是真正的不講道理的說法了。
“現在外面情況如何?”李桓咳嗽了幾聲,略微有些疲勞,剛剛活過來,他精神還是很萎靡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而是問了現在情況。
“天子讓王司徒來安撫我們,太師讓董旻將軍來安撫我們,反正都是來安撫我們的!”蔡琰冷笑:“我一直忍著,沒有發難,就是等你醒過來,你既然醒過來了,那我就不用客氣了,今天晚上我就兵圍未央宮,封了這長安,少不了殺一些人!”
“哪來的兵啊?”長安的兵馬,他們可不敢太過于依仗。
“陳倉!”
“主力調回來了?”
“我給賈詡去了一封信,他連放去涼州的武毅軍都拉回來了,三營主力,晝夜行軍,不掩絲毫行跡,最晚預計,晚上就能抵達,而且華雄已經答應我們出兵了,關西營會配合我們,還有,我已經聯系了馬騰,馬騰答應我盯住韓遂……”她已經布置好了。
“再圍一次未央宮,三圍未央宮,我還真成逆賊了!”李桓有些自嘲起來。
“你已經明旨殺你了!”
蔡琰陰沉的說道:“他是君,可我們不是忠臣,君要臣死,臣只能反了,我也是可以做李儒,也是可以弒君的!”
“不用說這種喪氣話,還沒有到這種同歸于盡的時候,還有,不管如何,你不要去做李文憂,李文憂這種人,謀國可以,不謀己,那是不得好死的!”
李桓搖搖頭:“不過你都已經調兵回來了,那就圍一圍吧,你想要怎么鬧,就怎么鬧,我沒死呢,我還站在你背后,我倒是要看看,誰跳出來!”
說著,他閉上眼睛,太累了,太虛弱了,這時候,他感覺多說兩句話,都能要了他的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