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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賽普里奇

“我快凍成冰棍了,先生,還有很遠嗎?”達沃緊了緊身上的羊毛斗篷,看著呼氣時吐出的白氣。

駕馭厚鬃駿馬的高大男人呵呵一笑,“那你可要坐穩了,再堅持一會兒。”

幾天相處之下,萊昂和維妮婭已經適應了這對兄妹的加入,達沃經常稱呼萊昂為先生,顯得親近,而他對美麗動人的奧爾多赫小姐,從一開始的漂亮姐姐,改口為女士。

“琳達你感覺如何?冷么?”

小女孩面頰彤紅,她伸出白嫩小手,好奇地凝視著掌心凝結的冰晶,全神貫注。

“妹妹,萊昂先生問話呢,要有禮貌。”

“啊....我,我不冷,先生...”

這里也是冬天,他想,地上蓋滿厚厚的白雪,颼颼的冷風卷起雪花,冷得像千萬把冰刀切割著他的皮肉,鉛灰色的天空顯得低沉,腳下的苔原,在馬蹄踐踏時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唯一的點綴是偶爾突出的巖石。

臨走前,萊昂還是將剩下三枚,外加維妮婭的五枚銅幣一并放在矮桌。

不是同情,只是完成借住一晚的交易,也是表明,她與其他惡名昭著秘警截然相反。

達沃幾乎開始想念農夫家的火爐了,比起木屋里的溫暖,天空和大地仿佛都在哭泣。

盡管如此,這景象也并非完全沒有美感。

偶爾,當他們經過林中空地的時候,他能看到遠處起伏不定的山巒,未冰封的溪流順著山坡潺潺而下,時不時,他能看到一只雄鹿或者一群狍子在林中穿梭。

遠處,一縷炊煙緩緩升起。

起初,年輕小伙還不太確定,因為那煙的顏色幾乎和天空一模一樣,轉瞬間就與天空融為一體,在艱難地跋涉了一個小時之后,達沃終于確定他們正在接近一個定居點。

兩道河流交匯處的平原,出現一座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城堡,洋蔥般的彩繪圓頂引人注目,更東面,大片松林正在霜雪籠罩中,安靜地矗立于群山腳下。

“終于到了,塞普里奇,東方州最靠近杜克里斯大森林的定居點。”維妮婭眺望不遠處的城鎮,望著圍墻內,一道道炊煙裊裊升起,她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放松。

兩個小家伙發出歡呼。

“我們快些進城,找一家旅店安頓下來。”

木墻外的平原,散落三五成群的農舍房屋,草皮屋頂上的煙囪里冒出的煙,緩緩地飄向天空,農民警惕地站在家門口、柵欄后,他們對外來者的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好。

萊昂端坐馬背上,無視那些投來的復雜目光,維妮婭則會冷冷地回視任何看向她的眼睛。

通向吊橋的道路兩旁,有一個賑濟點,四個牧首打扮的瘦削家伙架起兩口大鍋,吊著用柴火加熱,里面咕嚕咕嚕地不知道煮著什么,排隊的難民很多,約莫有數十人,他們大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還有不少老幼病殘躲在三四座用草席搭起的棚子,擁擠在一起取暖,勉強遮蔽風雪,最慈悲的莎莉娜修女游走在中間,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去治療。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藥物,而是過冬棉服,凍瘡會直接奪走他們的小命!”達沃頗為憤慨地說道,“當地人都是見死不救的懦夫!”

“達沃,注意言辭。”

英俊男人一提醒,年輕小伙才發現那些居民看自己的目光變得不善。

或許他說的是事實,連年災禍,衣食緊缺,誰又好過呢。

沿著明顯被夯實過的泥土路,隨著越來越靠近,定居點的全貌也逐漸清晰。

城堡樣式倒是很常見,中間一座巨大洋蔥頭似的圓頂建筑,周圍是一圈高高的木欄以及一條護城河,墻體結構是堅固的石頭和木材,圍繞四周的瞭望塔窗口狹小,多數都是用以射箭的射擊口,三米高的城門吊橋用鉚釘加固,不留縫隙,用以抵擋這里時常出沒的怪物。

進出的人流不算擁擠,推車的小販,背著柴筐的居民,傭兵團體,以及許多駕馭馬車的商人,形形色色,來往貿易稱得上塞普里奇的命脈,而把守這座吊橋是一支二十人規模的守衛。

他們大多身形健壯,少部分披著鐵質鱗甲,其余僅有一副皮甲,手持長戟或彎刃戰斧,尖頂頭盔遮蓋住半張臉,勉強能維護治安。

城門告示牌上粘貼著用戈斯波達語寫的一行文字,“入城一人一枚銅幣”,萊昂注意到守衛們收走的錢幣,絕不是同樣數字。

收受賄賂、壓榨居民,似乎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

在北境,使用長劍的戰士并不多,守衛們很快注意到背著一柄長劍的萊昂,木墻哨塔上,哥薩弓手搭上羽箭,他們對威脅的嗅覺異常敏銳。

幾個難民掙扎著走上來想向萊昂討要點吃的,隨后被守衛驅散開,他們只得后退,繼續蜷縮在窩棚里。

“祝福弗拉基米爾沙皇,波耶法令,入城需要繳納雙倍人頭稅,最近城鎮里涌入了很多難民,已經過于擁擠了。”迎面走來濃密胡子的守衛,他穿著一件破舊的外衣,上面印著一只熊在銹跡斑斑的鎖子甲上橫行霸道,嘴里亂嚼著一只雞腿,看上去是個長官,玩味目光上下打量一行四人,拿出一只布錢袋。

“我不管你誰,一人兩枚銅幣,馬匹另算!”

“一十八枚銅幣,再加兩枚書面費,一共倆銀幣,我們會給你簽一份通行證,別在城里鬧事!”

他顯然是喝醉了。

“先生們,這是帝國駐厄倫格勒大使卡斯帕-馮-維爾頓親筆簽署的通行證,上面還有厄倫格勒航運協會的蓋章,以及來自王廷的通行許可。”

萊昂亮出一張通行證晃了晃,落款的鐵十字顱骨圖案赫然是帝國大使館的專屬印章,航海協會印章、頭頂皇冠白熊印章。

三枚印章,一個比一個震撼。

“希望別太為難,長官。”

濃密胡子守衛有些清醒,他倒吸一口冷氣,與下屬對視一眼,旋即收起了錢袋,側過身,腆著肚子讓出道路。

“好的,好的,尊敬的大人,歡迎來到塞普里奇。”

甚至敬了個禮,人頭稅一事只字不提。

一個巨魔都能想出的淺顯道理,擁有如此重要通行證的人得是何等貴胄,保不準,是沙皇派來的特使。

“停下來,檢查貨物!”

“快點!耳朵聾了?”

“守衛老爺!行行好!我一周前才辦過貨物通行證,那可是一枚銀幣啊!現在怎么變兩枚了?!”

身后不遠處,一個穿著骯臟羊皮大衣的商人哀怨不已,“我半個月才掙到一枚半銀幣,守衛老爺,運的可都是煤渣子,集市木炭告急,我著急送過去,求您通融通融!”

“少他娘廢話!波耶老爺的法令!”

“不交?不交那就打!”

人群紛紛望過去,那個不愿繳納的商人被直接拉下馬車,頭戴的皮帽被踩在雪地,拽到一旁泥坑里,幾個守衛們圍成圈拳打腳踢,里面傳出了商人的哀嚎。

后面排隊進城的人面露難色,入城稅費又提高了。

“這群貪婪蟲豸!”維妮婭俏目滿是憤怒,她一躍下馬,邁開長腿箭步上前。

旁邊,濃密胡子的屬下大喊道,“喂!你干什么!”

他眼睜睜看著女人沖過去,直截了當踹倒一人。

“天啊!她敢打波耶老爺的兵!”

“外鄉人就是硬骨頭,也該讓這幫看門飯袋長長記性。”

“我也想去踹一腳....”

聚攏的人群發出驚呼,不知有多少人心里暗暗叫好,也有人面露擔憂,平日里,再瘋狂的人也不敢去找哥薩戰士的麻煩。

他們更害怕承受波耶老爺的怒火。

“刁民!你完了!你完了!”

被踹倒的守衛躺在地上干嘔,滿是血絲的眼睛仰視女秘警,久久不能站起身。

“還敢廢話。”維妮婭冷笑不已,對著他的下巴,又是一記膝頂,兩顆斷裂的牙齒從嘴里噴出,激起一陣驚呼,直直將守衛踢暈過去。

周圍守衛短暫呆滯中反應過來。

他們立即舉盾列隊,橫握戰斧,數把長戟對準了腳踩暈厥守衛胸口的維妮婭,這個狂妄至極的女人。

“嘿!嘿!住手,都停手!”濃密胡子守衛趕忙走過去,他親眼看著這個女人與誰同行。

十分鐘后。

萊昂一行四人行走在鋪有硬石板的道路,盡頭直通波耶城堡前的廣場。

這座東方州的偏僻城鎮確實擁擠不堪,到處都是市場攤位和叫嚷著的小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魚腥味和罵人的聲音,有著三條街道深入鎮廣場,每一條都同樣擠滿了人和牲口,建筑與建筑之間,一些光照不到的深巷,無家可歸的難民、乞丐躲藏在里面,他們空洞無神的眼睛盯著來往的人,一刻不停。

達沃兄妹走在后面,他們好奇地四處看看,路邊有賣土豆薄餅和肉餡餅的攤販,味道勾人味蕾。

萊昂一手握著錢包,一手握著斧柄,沒有放松警惕,因為他對城市中的潛在危險非常熟悉,小偷、扒手和持械搶劫犯屢見不鮮。

臉色骯臟的孩子們用貪婪的眼光看著他上好披風,穿著衛兵打扮的哥薩在人群中穿梭。

萊昂哼著剛聽到的基斯里夫歌謠,與維妮婭牽著馬匹并肩走,后者因為小插曲,臉色非常不好看,“剛才你為什么要攔著,守衛仗著一點小權利,橫征暴斂,搜刮居民的血汗,依我看,把那些蟲豸都殺光了才能震懾住!”

“和你救人一個道理,解決麻煩需要理由?”

回答她的人不想在這一話題過多討論,一場風波能被輕松平息,離不開守衛長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解決?躺在地上的商人被搶走最后幾枚銅幣,他得到一張隨手寫的通行證,我連動手討回公道都不被允許。”

“沒人阻攔他自己討回公道,這座城鎮藏污納垢,多的是更黑暗需要你來解決,契卡小姐。”

“況且,救下的不一定是好人。”

維尼亞白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嘲諷,“帝國人,你的底線呢?普通人遭受不公對待,假如事情發生在帝國,你依然熟視無睹嗎?!”

“我會上報城防長官,再由城鎮評議會與當地貴族進行裁定。”萊昂十分平靜,“這群貪婪守衛在執行波耶的法令,對抗他們缺乏理智,波耶在領土內權利是無限的,其中利害輕重你比我清楚。”

“波耶法令一定正確?抵抗混沌的秩序何在?!”

“那需要沙皇來判斷,縱使沙皇斷定是當地法令不公,判決處罰,按照《米莎卡沙皇御令:貴族繼承法典》,世襲波耶不得被剝奪爵位、繼承權,所以最后執行者依舊是當地貴族。”

維妮婭扭頭看向男人,目光復雜,她越來越摸不透對方的心理,突然說道,“......如果我今晚殺死掌權者呢,神不知鬼不覺。”

萊昂停住腳步,深深皺眉,他眉眼間的憂郁愈發濃厚,“我很意外你有這種激進想法,殺死坐擁一座城鎮的大貴族,只要被抓到,我想,即使有一層沙皇秘警身份也難逃一死。”

“留禍害活著,是我的恥辱。”

“你口中的禍害在災難來臨時與他的領民站在一起。”

“盤剝平民的禍害!”

“奧爾多赫小姐,你應該去努恩城,隨便加入評議會的某一方,成為派系成員,一定很受小市民歡迎。”

“我討厭你說話語氣,帝國人,冷血,高高在上!”

“有時候我也討厭。”

“好......算我自己看錯人。”維妮婭美麗眼睛直勾勾盯著英俊男人,一路同行的二人有了淡淡隔閡,“反正到了地方,就此別過,帝國人!”

女秘警大步向前走,頭也不回,依舊表示著她的堅持和一直以來的驕傲,消失在街巷拐角。

給這場爭吵畫上了句號。

“萊昂先生,奧爾多赫女士要去哪?”年輕小伙趕緊幾步走來。

琳達也小跑跟上,長長睫毛掛著雪花。

英俊男人輕輕搖頭,這個熱情、美麗的基斯里夫姑娘,她有自己的固執與倔強。

他清楚這些事件歸結于誰,這個北境國度整體呈現出未開化的半野蠻半文明狀態,不出意外,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作為外來者,萊昂一點都不愿觸碰最深層,最黑暗的權利糾紛。

“走吧,達沃,琳達,天黑之前我們要找到漿果蜂蜜旅店。”

大雪還在下,待在室外的行人越來越少,得益于背后背著的長劍,萊昂他們沒遇到意料之中的“突發情況”,從旁邊經過的巡邏士兵們也僅是多幾分警惕,沒過多盤問。

他中途停下來向小販買了三張肉餡餅。

掏出錢包時候,萊昂注意到幾道不友好目光投過來,兩塊肉餡餅遞給兄妹倆,皮厚餡薄,不妨礙他們吃著津津有味,邊吃邊走。

要找的旅店位于塞普里奇鎮中心,名聲不淺,也是出了名的雇傭兵聚集地,是窮兇極惡的罪犯、異教教眾、喜歡冒險不怕事的外國人的不二選擇。

銷贓窟、上好酒水、溫暖床鋪,一應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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