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發出反對的聲音，馬喆一點兒都不意外，做為一個時代的財稅專家，雖然并沒有接觸過現代金融，也不明白貨幣發行蘊含著多大的能量，但是自古以來貨幣發行都必須由朝廷主導，地方豪強私鑄銅錢都會受到嚴厲打擊，更何況印刷成本比銅錢低得多的紙鈔。

馬喆想要的不是大明朝廷絕對的寶鈔發行權，而是參與寶鈔的發行，同時取得在大明經營錢莊的權利。

想要控制一個國家的經濟，首先就要控制一個國家的金融，想要控制一個國家的金融，背后必須要有強大的力量支撐。

不然錢再多也不過是人家刀口下的亡魂，掙再多的錢也不過是為權貴做嫁衣裳。

興化的實力完全可以保證無人敢對興化開設的錢莊明著下手，至于暗中較量，那就各憑本事，馬喆還真不怕這些只會耍嘴皮子，玩陰謀詭計的廢物。

若是他們真有本事，也不會在滿清的屠刀下乖乖跪下做奴才，他們所依仗的不過是大明朝廷離不開他們。

“夏大人既然反對我興化接手寶鈔的發行，那就算了。”

夏原吉沒想到馬喆退縮的這么痛快，竟然沒有做任何的爭取，一時有些茫然，難道自己不該反對，這寶鈔發行本就是一個爛攤子，有人接手是幫了朝廷的大忙。

陷入自我懷疑的夏原吉甚至不敢看朱棣的眼睛，生怕朱老四暴怒，怪罪他破壞了大明的一樁好事。

朱棣倒沒有夏原吉這么多心思，在他看來誰發行寶鈔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朝廷多少好處。

“馬先生，若是將寶鈔發行權交給興化，興化能給朝廷帶來多少收益？”

馬喆笑了，朱老四這是太缺錢了。

“陛下！晚輩只能保證第一年穩定住寶鈔的幣值，下一年能夠做到哪一步晚輩不敢說，但是晚輩可以承諾下一年不管寶鈔的發行效果如何，興化都會給朝廷上繳五十萬貫做為朝廷向興化賦權寶鈔發行的補償。”

朱棣勃然大怒道：“小子，你當我大明朝廷是什么地方，區區五十萬兩，你打發叫花子呢！”

馬喆絲毫不在意朱老四的暴怒作態，淡然道：“陛下若是覺得不合適，大可以不用興化來發行，正好我興化也沒那么愿意沾染大明朝廷這些破事。

不過是晚輩身為大明百姓，心中對大明還有一些期待。不忍見大明百姓手中的寶鈔淪為廢紙，想用興化多年的積蓄將百姓手中的逐漸淪為廢紙的寶鈔換回來，這件事晚輩都是自作主張，還不知道興化上下有多少反對聲音。”

見馬喆一副本來就不情不愿的樣子，擺出了一副完全是為了幫助大明的姿態，朱棣就恨得牙癢癢。

心中知道興化以商起家，絕對不會做賠本兒的買賣，尤其馬喆剛剛還在說，若是開錢莊一定能夠利潤豐厚，這會兒又說是為了幫助百姓穩定寶鈔幣值，這小子可真夠無恥的。

可朱棣偏偏沒有任何能拿捏馬喆的手段，大明不用興化損失的是大明，而興化拿到大明寶鈔的發行權也許能有很大的盈利，不拿人家也沒有損失。

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為了朝廷的財政困難，朱棣妥協道：“馬先生，不是朝廷想要更多，實在是寶鈔發行事關重大，若是沒有一些牽制，日后出了問題，朕怎么對得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陛下，寶鈔的發行必須要有一套非常嚴苛的發行制度，不管缺不缺錢都不能隨便超發，每一文面值的寶鈔發行出來都應該對應大明國民經濟的發展。

這一點朝廷戶部有權對寶鈔的發行進行監督，若是新成立的寶鈔司大量超發寶鈔，造成百姓手中寶鈔面值大幅貶值，朝廷可以以寶鈔司沒有按照協議做到穩定寶鈔幣值，隨時收回寶鈔的發行權。

同時朝廷必須允許百姓使用寶鈔交稅、在任何大明的土地上，任何個人或商鋪都不得拒收寶鈔。新的寶鈔司也必須保證無條件回收殘破寶鈔，兌換新的寶鈔給寶鈔所有人。”

“你發行的寶鈔，朝廷憑什么要接受，朝廷收稅收到一大筆寶鈔，存放在哪里，難道堆在庫房等著被老鼠啃食嗎？”

馬喆忽然間明白了明朝收稅為何不愿意征收寶鈔，除了寶鈔的價值太低之外，更重要的恐怕是紙張容易被鼠蟻啃噬。

畢竟大明沒有鋼筋混凝土，不能做到倉庫內老鼠百分百進不去，一旦被老鼠啃噬，那就是一場難以估量的損失。

“陛下，朝廷可以在錢莊開設專屬賬戶，以后的稅收完全可以存放在錢莊，不但沒有損失，還能獲得利息，等于變相增加了國庫收入。

以后朝廷的每一筆開支都從錢莊支取，甚至錢莊還可以承接官員俸祿的發放，戶部只要做好每一筆賬目，確保每一筆賬目既有來處，也有歸途。”

夏原吉眼神中的訝異一閃而過，隨即又有些釋然地嘆息一聲道：“陛下，馬喆大才，臣不及萬一也。寶鈔的發行就交給馬喆吧，只有他能挽救寶鈔的頹勢。

若是寶鈔再不出手挽救，用不了多長時間，寶鈔將再無半點信用，百姓手中的寶鈔將成為一張廢紙。”

夏原吉的話擊破了朱棣最后的防線，朱棣無奈地說道：“朕可以答應將寶鈔的發行交給興化，但朝廷保留鑄造銅錢的權力，同時興化每年必須另外給朝廷上繳一百萬兩白銀的鑄幣稅。”

“陛下，你怎么不去搶呢，張嘴就一百萬兩，真當我興化是冤大頭嗎？最多六十萬兩。”

“你少跟朕打馬虎眼，粘上毛你比猴兒都精，朕能占到你半分便宜嗎？最少九十萬兩。”

“七十萬兩，再多一文我興化都不出，這爛攤子愛誰接誰接。”

“還爛攤子，你當朕不知道這里邊的門道，不過是朕手下沒有你這樣的理財大家，只能便宜你小子，八十萬兩是朕最后的底線，你若不愿意，大不了朕以后將寶鈔廢了，錢不夠用就讓民間以物易物。”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