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蒂斯，特里爾，5區，某棟租用公寓中。

客廳面積還算寬敞，但地上擺滿了雜物，甚至還有許多尚未拆開包裹，凌亂地堆放在角落中。

客廳中央，一名褐發微卷的青年男子躺在沙發椅中。他相貌英俊，可惜骨架小了些，顯得看上去有些幼齒。

青年男子雙腳架在茶幾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硬幣，悠閑地看著報紙。公寓的門卻突然響了起來，他略微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紅發青年就急吼吼地沖進來：

“路易！來活了！”

這青年滿頭紅發，相貌較沙發上的青年稍遜一些，但高佻的身材又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他看向沙發上的青年，怔了怔：

“你怎么突然看起報紙了？新的興趣？”

被稱作路易的青年笑了笑，聲音清澈：

“我有種預感，最近會聽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提前看看報紙……還有，康塞爾，進屋之前不能只敲門，還要等別人應過之后才能進來，這是禮貌。”

紅發青年康塞爾顯然不吃他這一套，撇了撇嘴：

“第一，我也是這屋子的主人，租金是我倆一起出的。第二，別惦記你那個格爾曼模仿秀了，你和他相性一點都不好。”

說著，康塞爾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咖啡：

“第三……路易，把腳從茶幾上放下去！今天輪到你泡咖啡了，為什么咖啡還是冷的？這是什么時候的東西？”

路易陷在沙發里瞇著眼睛笑，沒有去接康塞爾的話，只是把腳挪了一個位置。

康塞爾嘆了口氣，把杯子和壺里的咖啡全部倒掉，換了一個話題：

“我剛剛去見了我的大阿爾卡那牌。”

坐在沙發上的路易依舊舉著報紙，但明顯坐正了一些：

““星星”先生怎么說？”

“星星”先生是康塞爾的直屬上司，但和路易也有過幾次聯系。

康塞爾看著自己的這位同伴，嘆了口氣：

““星星”先生說，希望我去一趟達列日，找到一個叫杜林.格雷的人。這是我晉升前的最后一個任務，你不是才剛拿到“星幣”首牌么？“星星”先生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怕自己這位總是散漫的同伙兼同伴又不重視，康塞爾加重了些語氣：

“你知道的，這種時期的任務尤為重要，關系到大牌們對我們的看法，可得好好重視。”

“呃……”正隨意翻著報紙的路易本想說些什么，突然聲音一頓。

“怎么了？”康塞爾皺皺眉，聲音疑惑，就要把身子湊過來。

路易幾乎要把頭埋進報紙里。他反復地看了兩遍，把報紙遞給康塞爾，指著上面的一個小新聞，聲音有些奇怪：

“你看看這個……是不是那個杜林.格雷？”

康塞爾表情變了變，湊上頭來，就看見那標題上駭然寫著：

“駭人聽聞！達列日老城區驚見邪教徒殺人事件！”

“戶主父子雙雙慘死！視察主教親自督查！”

“據悉，死者為老城區的租戶父子布萊恩.格雷與杜林.格雷……”

該死的小報總是對這種新聞格外的感興趣，甚至貼心地附上了兩張照片，打碎了康塞爾的最后一絲幻想。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下怎么辦？”

康塞爾不敢置信般地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幾乎要把頭發薅下來：

“所以說，我晉升前最后一個任務，你晉升后第一個任務，就這樣失敗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只覺得前途無亮起來。

…………………………

達列日南部，荒野，帝國邊境。

所有人都認為已經死了的杜林.格雷站在荒野上，望向遠方另一個國家的國土。

“去吧，到塞米爾城去。等你狀態穩定下來，我會再去找你。”

一道層層疊疊，虛幻而飄渺的聲音在杜林身后響起。

穿著灰袍的身影在杜林身旁憑空勾勒，平靜地望著遠方的城。

“灰之魔女”卡姍琳娜.佩萊。

“嗯。”杜林點點頭。他咬了咬下唇，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么？”

卡姍琳娜沉默片刻，聲音空靈：

“問吧。”

杜林抬起頭，望向這個自己在夢中都無法想象出這般容貌的年輕女子，他輕聲問道：

“您……為什么要救我？”

從達列日的城中逃出來之后，杜林的狀態一直瀕臨失控。如果不是面前的女士忽然出現，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了一份暗褐色的膠狀魔藥，自己早就死在了荒野中。

卡姍琳娜又沉默了一會兒，空靈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

“誰知道呢……興許是你我有緣。”

這個句式最近才在因蒂斯興起。常常被那些輕浮又自以為紳士的男人用來調戲陌生的女性。可惜杜林似乎并沒有聽懂，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感謝您。”

魔女空靈柔和的聲音一轉，帶上了幾分肅穆：

“我還要問你一次，你是否真的愿意加入我等的教派，信仰偉大的“原初”？”

“我愿意。”杜林眉眼低垂。他覺得這時候說“我不愿意”和說“我不想活”沒有任何區別。

“灰之魔女”的聲音飄忽：

“你即然加入，我便要告訴你。”

“我們既是教派，也是家族，我們都是“原初”的孩子。”

“我們都要去感受祂，接近祂……在這條道路上，我會是你的引路人。”

“因此，我等便有血脈相連，你可以稱我為媽媽，或是母親。”

杜林眉毛輕微地跳了跳。他不覺得自己能自然地喊面前的女士“媽媽”，百分百會尷尬得直接失控。

“……我可以喊您姐姐么，您…看上去還這么年輕……”杜林非常小聲地試探，語氣盡可能地委婉。

空中的魔女沉默了許久，終于幽幽開口：

“不要貿然猜測一位女士的年齡……”

“罷了……，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杜林松了一口氣，輕聲開口：

“…您為什么還跟著我？”

“灰之魔女”的聲音飄渺而虛幻，聽不出什么情緒，在荒野上空回蕩：

“我再陪你走一會兒。但接下來的路，你還是要一個人行。”

………………

（第一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