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記憶中的刺槐樹
- 朝花夕拾之景物篇
- 問心一言
- 1765字
- 2024-08-22 14:26:20
在我童年的美好時光里,刺槐樹一直伴隨我成長,春夏秋冬,晨曦日暮,形影相隨,不離不棄。郁郁蔥蔥的刺槐樹和其皎白如玉的花串、沁人心脾的幽香,幾乎是填滿童年快樂的所有縫隙,刺槐樹,以及它那獨有的花香,鐫刻著家鄉的模樣,家鄉的味道,家鄉永不磨滅的印記……
說起刺槐樹,很多人可能沒有印象,因為它太普通了,普通得都忘記它的存在了。小時候在村子周邊,遍地都是,隨處可見。黑秋秋的樹皮像極了老人干裂的皮膚,粗糙,黝黑且缺乏質感,手摸上去觸感很差,一不小心還容易碰到毛毛蟲(小時候我們叫羊剌子,叮咬后難受無比),給手和胳膊咬幾個腫痛的包。這些樹星羅棋布的散落在屋前后、池塘邊、山坳處,歪歪扭扭的,沒幾個是筆直的,很容易被老人們劈來當柴燒。可恰恰是如此普通的一個樹種,卻在我童年記憶中占據很重要的一個位置,因為想起它,就想起家鄉的美好,想起家鄉,就不由地想起那些刺槐樹,還有那皎白如玉、淡雅幽香的槐樹花。
小時候的我,感覺刺槐樹和陽光、空氣和水一樣,隨處可見,普通至極。但要是把刺槐樹從記憶中剔除甚至抹掉,再讓我描述對家鄉的印記,童年的回憶時,我竟然茫然無措,無法總結和想象。毫無疑問,刺槐樹和家鄉是渾然一體,不可分割的,沒有刺槐樹的家鄉不叫家鄉,沒有刺槐樹的生活是不完整的生活。同樣如此,記憶中沒有刺槐樹,是充滿遺憾的不完整的記憶。
每天清晨,一睜開眼,跳躍在刺槐樹枝叢的鳥兒們就嘰嘰喳喳的把整個村莊引燃起來了,屋子前后的槐樹葉的清香和槐樹花的幽香強勁地卷入鼻孔中,瞬間激活全身每個細胞,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無論我們是奔跑在求學的小路上,還是忙碌于田間的溝渠邊,抑或是穿梭在濃密的樹林間,遍地的刺槐樹隨處可見,形影相隨。白天槐樹底下做游戲,掏鳥窩,抓知了,晚上樹底下納涼嘮嗑,感覺我自己彷佛是活躍在枝頭的那只小鳥,家既是樹,樹既是家。回過頭來一想,那時候對槐樹花無感的原因,好比是我們身體的四肢手足,難以割舍,難以離開。也許蘇軾的那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可以形容我們置身于槐樹林海而又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的感覺吧,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先有刺槐樹然后有了村莊,還是說有了村莊后才有了刺槐樹……
春天,當槐樹主干變黑枝葉泛綠,且枝頭掛滿皎白齒牙狀或者小黃鴨狀的花苞時,我們知道那是槐樹喚醒了春天。當濃蔭蔽日,一串串雪白的槐樹花綴滿枝頭,清潤的風裹挾著淡雅的花香在村前屋后四處流竄時,我們知道那是盛夏來了。當枝干深處結滿豆莢狀的果實,宛如一條條豇豆般垂掛在枝頭時,我們知道那是初秋來到了。當我們看到葉落蕭蕭,枝頭豆莢泛黃且葉刺掉落的時候,我們知道嚴冬將至。
在眾多的槐樹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屋門前的那顆老槐樹,崢嶸歲月,飽經滄桑。記不清它是活了多少歲,爺爺曾告訴我是他的爺爺種下的。這顆老槐樹的樹干需要兩人環抱,屹立在屋前池塘邊,和池塘對面的古檀樹遙相呼應,一個在堰東頭,一個在堰西頭。小時候經常和發小小冬、表弟助援一起爬上去玩兒,樹上樹下樹周圍,幾乎是我們兒時娛樂的主戰場。記得老槐樹底下有幾個大石頭,基本是大人們吃飯、納涼和嘮嗑的地方,也是我們玩泥巴,彈玻璃球的場地。這個老槐樹好像在我上初中的時候被二叔給鋸倒了,為此我傷心了很久很久。后來在我武漢回來的一個暑假,在老槐樹的樹坑地方,又種下一顆萬年青樹苗,如今已經枝繁葉茂,變成參天大樹了。
不知為何,隨著屋前的老槐樹和對面的古檀樹倒下后,整個老屋村子前后的刺槐樹逐年都在減少,以至于我近幾年回到老家時,幾乎都看不到刺槐樹的蹤跡了。這讓我難以理解,難以接受,好比是身體的一部分被強行抽走一樣,感覺家鄉都不完整了,童年的美好已經漸行漸遠,永遠都回不來了,令我傷心不已。經常流連在坡頭屋后,去尋找昔日熟悉的蹤跡……
2024年,我因甲癌手術回到老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在給去世的父親墳頭上香的時候,忽然間在他墳頭邊看到一顆刺槐樹,這讓我驚喜不已!這個樹的樹齡大概在2歲左右,一人多高的樣子,主干蜿蜒曲折,樹葉青翠碧綠,枝干分岔處開了幾束槐花,呈鵝黃狀,盡管錯過了花期,但隱隱飄來陣陣清香卷入鼻中,湊近仔細聞聞,瞬間找到了昔日熟悉的味道,這種典雅幽香,我一生都難以釋懷。此時此刻,我非常激動,感慨萬分!曾經以為它們遠離我而已,沒想到它們依然存在,在我父親墳頭邊默默的伴隨著,守護著,這一刻,淚水已模糊了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