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餓，尤其是洗完澡之后，艾伯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隨著污垢被熱水一起帶走。

狄爾斯沒有催促，饒有興趣坐在一旁石凳上，數著他一共吃了多少顆馬鈴薯。

“……”

克拉倫斯背過身子，走到那顆大柏樹下，盡量耐著性子欣賞希爾村的自然風光。

過了大約半小時，艾伯特將空盆放回村長家的廚房，走到狄爾斯的面前。

狄爾斯好奇看著他，微笑道：“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我也想回到那里尋找丟失的記憶?！?

“感謝你的配合?！?

狄爾斯臉上笑容更濃些，邀請艾伯特一起坐上馬車返回塔克鎮。

臨走的時候，村長特意讓人送來三大袋裝得鼓鼓囊囊的馬鈴薯。

狄爾斯有心推辭，艾伯特已經一手一袋將東西搬上馬車，放置捆綁在馬車的頂部，克拉倫斯冷著臉說了句太重了，艾伯特沒有搭理他，打開袋子拿了幾顆馬鈴薯后，重新扎好袋子，才返回馬車內縮緊身子靠在馬車右側車窗旁，沉默不語。

克拉倫斯板著臉坐在左側車窗邊，狄爾斯坐在中間，也不調和兩邊尷尬的氣氛，只是笑呵呵哼著小曲兒。

在晚餐開始前，馬車就已經抵達塔克鎮警局后面的管理處。

警局準備的晚餐對于狄爾斯與克拉倫斯來說，只能說是簡陋的一餐。

他們原想著淪落到只吃馬鈴薯飽腹的艾伯特應該會滿意這樣的晚餐，可艾伯特只是簡單嘗了兩口，就失去了興趣，自己借助警局的廚房，煮了一鍋馬鈴薯，加了點鹽，配合白開水吃了起來。

呵，野人。

克拉倫斯瞥了他一眼，回想起剛才在馬車行駛途中，艾伯特自顧自拿起一顆生的馬鈴薯，清理幾下表皮包裹的泥土就津津有味吃了起來的畫面。

“你這樣的吃法勾起我不少年輕時候的回憶啊。”狄爾斯笑著開口，伸手就想從艾伯特餐盤里拿走一顆馬鈴薯，艾伯特抬起頭，蔚藍眼眸一動不動盯著他，直到他悻悻收回手，才繼續低頭享受自己的晚餐。

克拉倫斯放下餐具，側過身子，輕笑出聲。

啪嗒。

狄爾斯淡定自若從懷里掏出一只金表，看了眼上面顯示的時間，“時間還早，今晚應該來得及拜訪兩位客人。裁縫商人與珠寶商人由我去拜訪，其他兩位商人交給你，至于波爾頓男爵，我們明天再去打擾?！?

對于這樣的安排克拉倫斯沒有意見，只是這位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艾伯特呢？

狄爾斯思考一下，將艾伯特今晚的住處安排在警局里面，并讓兩位年輕警員稍微看顧著他。

夜里，一間除了床鋪、被褥、枕頭外，就沒有其他多余擺設物的房間內。艾伯特躺在床上，望著沒有漏水的屋頂，柔軟的床鋪與舒適的枕頭，讓他不是很適應。

躺了一會兒，他就閉起眼睛，進入自己的腦海深處。

夜晚閑著無聊的時候，他都會進入自己的腦海深處，去跟2號、3號聊天。

這是腦海中那兩道殘缺不全的靈魂的代號。

2號平日里沉默寡言，基本不會主動說話，也不會給自己什么建議，只有遇到他感興趣的東西，他才會給自己一些相關方面的知識。

上次跟那位流浪者交談的時候，就是他分享給自己有關流浪者一族的相關資料。

3號一向表現得很活躍，沒人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也會一個人自言自語，只是他說的很多內容，都很難理解，起碼跟這個世界沒有太多交集的地方。

他是自己選擇3號為自己的代號，說是不喜歡被人用2來代稱自己。

“2號，2號，別裝睡了，趕緊起來開會?！?

艾伯特一進入腦海深處，3號就開始活躍起來，連帶著他的靈魂碎片也在不停閃動光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明明比我更早蘇醒過來，哼哼，最煩你們這些喜歡裝深沉的裝逼狗?！?

面對3號的不斷挑釁招惹，2號的靈魂碎片輕輕閃了下光芒，“缺乏冒險與刺激的生活太過于平凡乏味，屬于我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些沒有絲毫意義的事情上，相比與你交談，我更寧愿去思考物種起源與人類進化?！?

“人是從猴子一步步進化來的！”3號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我同樣不喜歡將時間浪費在跟愚蠢無知的人的爭辯上?！?

2號的靈魂碎片就此黯淡下來，顯然，他已經沒有興趣再開口說話。

“人類就是從猴子進化來的！”3號像是不滿真理受到質疑一樣囔囔起來，“準確來說，人類起源于森林古猿，歷經類人猿、原始人類、智人類、現代人類四個進化階段！”

接著3號又說了一大串艾伯特聽不明白的話語，可2號始終沒有再回應，3號喋喋不休的說教聲音也漸漸消停下來。

沉默片刻，3號就像是從戰場得勝歸來的將軍一樣，聲音又變得高亢激昂起來，“數千古風流人物還看今朝！2號，你已經是脫離時代的老古董了！”

興致變高了的3號，話也變多了。

“宿主，我們不用理會2號那種故作深沉的老學究，哼，說不定還是小屁孩一個，他們總喜歡躲在屏幕外敲著鍵盤發言。

現在，我們先來談談接下來應該做些什么?！?

艾伯特跟著認真起來，安靜等著3號給自己指明方向。

“首先，我們需要先明確外面的那個世界現在所處的是哪一個時代，科技水平、歷史文化、精神思潮等等，都是我們需要立即了解的內容。

只有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我們才能更好制定后續的計劃。

圖書館會是你現階段一個很好的去處，從書籍里面獲取知識可比你自己親身經歷來得更快，如果你認識這個世界的文字的話。”

聽到這里，艾伯特認真思索會兒，用不怎么確定的語氣說道：“流浪者一族的帕布羅語、阿卡迪亞語、弗朗西斯語、巨龍一族的古龍語、精靈的森林語、巨人的提坦語、十二種地底世界通行語、亡者世界的卡戎語……我好像都會?！?

“……”

沉默，久久的沉默。

“天?。　?

“你這個連馬鈴薯能不能吃都不知道的野人竟然精通多國語言！”

“你怎么可能比我還要博學多識！”

“你那微乎其微的腦子是如何承載如此之多深邃難懂的知識！”

腦海深處爆發出一陣屬于3號的驚嘆、質疑、懷疑人生的聲音。

“2號！”

“絕對是你這個家伙將自己的知識分享給他，才讓他在懵懂無知的時候就掌握如此之多的語言?！?

3號急躁暴跳一會兒，轉而發出一道壓抑不住，陰惻惻的笑聲，“2號，原來你浩瀚如海的知識里面也沒有提及馬鈴薯能不能吃這個問題??？”

對于來自3號的挑釁，2號選擇保持沉默。

沒有對手的3號又重新找回自信。

“剛才我說到那里了？哦，提到了圖書館。

既然2號將自己的知識分享給你，那你翻閱書籍應該就沒有什么障礙?！?

“抓緊時間去了解這個世界吧，如果你想要找回自己的過往，這絕對是一條適合你的道路?！?

“咦，你在尋找你丟失的過往，那我的過往呢？”

3號高亢激昂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茫然無措起來。

“我到底是誰？

我怎么會在這里？

屬于我的名字是什么？

屬于我的過往記憶又在哪里？”

“我，我……”

3號的靈魂碎片閃爍著越來越劇烈的光芒，最后光芒猛地炸開，一切徹底歸于平靜，只有3號的靈魂碎片遠比之前來得黯淡。

“他也一樣，看來，只要我們一觸及到關于自我的核心問題，就會讓我們的靈魂短暫崩解，陷入沉眠。”

“這是為了防止我們想起什么嗎？”

“還是某種大型儀式的后遺癥殘留？”

“是保護還是壓制？”

2號的聲音適時響起。

“而我又是誰？”

“不，不能思考這個問題！”

2號靈魂碎片極速閃動幾下，然后歸于平靜。

“我已經分享給你一部分知識，這是我為尋求幫助而提前支付的報酬，相信你會回報我的這份慷慨。”

“迷失在大海里的水手啊，不要畏懼沿途的風暴與黑夜，在你找回過往記憶的旅途上，也要幫我找回自己。”

“筆記，《圣約翰的筆記》，《圣約翰的筆記》！找到它……找到它……它或許能讓我回想起什么……”

2號最后的聲音回蕩在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