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狄爾斯先生,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親愛的克拉倫斯,是的,一切都結束了,塔克鎮的居民終于解除詛咒,得以恢復正常生活。”
“尊敬的狄爾斯先生,為何我的心里并沒有因此而生出一丁點欣喜呢?明明我也一直希冀著這場詛咒能夠消散?!?
“親愛的克拉倫斯,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很多時候,結果如果是好的,那么我們就要學會忽略造成這個結果的過程?!?
“尊敬的狄爾斯先生,這不就是自欺欺人嗎?”
“親愛的克拉倫斯,連明文記載甚至記錄于神圣石碑中的律法,都無法保證沒有一件冤假錯案發生,你又怎能去奢求一件事情的過程與結果都是正確無誤的呢?”
馬車里面,狄爾斯與克拉倫斯再次對話,他們正在離開塔克鎮返回貝斯特市。
靠著車窗處,雙眼緊閉的克拉倫斯沉默許久,一邊自我嘲笑一邊說道:“在我們離開塔克鎮之前,我曾去問過雅格祭司為什么會突然決定要驅散塔克鎮居民身上所患的詛咒,是因為良心發現了嗎?”
“我想他的回答一定出乎你的想象。”狄爾斯輕輕嘆氣。
“是的。”克拉倫斯勉強笑了笑,“他說,他所等待的奇跡已經降臨,這里的苦難已經沒有再留存的必要?!?
“聽聽,狄爾斯先生,您聽聽。他所帶來的救贖從不是出于對塔克鎮居民遭受苦難的憐憫??!”
“可即使是這樣,帶來救贖的大雨依舊收割了所有塔克鎮居民最為虔誠的信仰!”
聽到克拉倫斯越來越激昂的聲音,狄爾斯默默不說話。
等克拉倫斯的聲音重新歸于平靜,狄爾斯才緩緩開口:“克拉倫斯,你完全可以換一個角度來思考?!?
“哦,你說。”克拉倫斯轉了一下身子,睜開眼膜看向狄爾斯。
“塔克鎮的詛咒并不是奇跡教會所帶來的,是我們,是因為我們的疏忽。
盡管這里面米修爾家族的問題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我們不能因此來否認自己所犯的錯誤?!?
“奇跡教會本就是一個推崇苦難與奇跡的教會,我們不該對它抱有太大的期待,哪怕它是阿卡迪亞王國最大的信仰教會?!?
“無論出于什么樣的原因,這場塔克鎮的黑色獵犬詛咒還是由奇跡教會的人出手解決,避免了最壞的可能性。”
克拉倫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狄爾斯,你該不會是在為奇跡教會的罪惡行為做開脫吧?”
狄爾斯搖了搖頭,“我只是將整件事情換了一個更容易被你接受的說法?!?
“狄爾斯先生,您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克拉倫斯冷笑連連,可心中煩躁憤怒的心情還是漸漸消了下來,也沒有繼續跟狄爾斯爭辯的心思。
回到貝斯特市,負責上交給調查團的調查報告,由狄爾斯完成,只有他曾跟著艾伯特一起進入米修爾伯爵墓穴。
他們回到貝斯特市剛剛兩天,還在考慮著是否要前往王城找米修爾家族討要一個說法,就有一封來自王城的信件送到他們的手中,是米修爾家族現任家主的來信。
狄爾斯與克拉倫斯對視一眼,拆開信封,翻看信件里面的內容。
“尊敬的狄爾斯先生與克拉倫斯先生,我們為之前的疏忽行為再次道歉,實在沒有想到伯爵大人的墓穴盜竊問題竟然會引發一場席卷整個塔克鎮的詛咒。
但請你們相信,整個米修爾家族并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我們不會也不愿意將那么多無辜者牽連進自己家族的私事里面?!?
“我想整個米修爾家族有必要為這件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外界所傳聞那樣,米修爾家族內部確實存在權力爭斗的現象,在貴族圈子里面這一點也不新鮮,所以我也就無需避諱談及這個問題?!?
“我想私底下跟你們說的是,伯爵大人墓穴盜竊之事一開始就是米修爾家族內部一部分人不滿足伯爵大人臨終前的權力傳遞的決定,所以想要從伯爵大人的墓穴里面尋找到相關證據,以此否定米修爾家族現任家主,也就是我,繼承爵位的合法性?!?
“為了防止他們肆意妄為,我特意讓人放出伯爵大人墓穴被盜的消息,并發出調查任務邀請兩位值得信賴的調查員來幫忙調查這件事。
本以為這樣的舉動能讓他們收斂因貪欲而產生的過激行為,沒想到他們始終被欲望所引導,最后更是與伯爵大人的墓穴一同陪葬,這無疑是一件讓人惋惜的事情?!?
“我知道,再多的言論與道歉都無法洗清整個米修爾家族在這件事情上所犯的過錯,因此我們愿意為此做出賠償。
兩位調查員的任務酬金翻三倍,并且米修爾家族還會劃撥一筆錢到塔克鎮,給生活在那里的人們提供些許幫助,以此來表達我們的歉意。”
“最后,這些事情畢竟是米修爾家族內部的紛爭,實在不宜讓更多外人知悉,以免產生不好的影響,還請兩位調查員能夠不向其他人透露這封信的內容?!?
“假使這一封信的內容無法讓兩位先生滿意,我將在王城米修爾家族府邸里面恭候你們的到來,并當面回答你們所有的問題與質疑。”
看完信件,克拉倫斯眼里滿是譏諷,“這位米修爾家族的新家主真是好手段??!”
“唉,貴族之間的權力斗爭總是離不開利益驅動?!钡覡査箤⑿攀蘸脟@氣道:“或許一開始就是這位家主主動將米修爾伯爵墓穴的消息透露出去,讓那群反對自己的家族成員走上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從而一勞永逸。”
克拉倫斯呵呵冷笑,“還不止如此呢,他還占據著道德高點,可以義正言辭審判那群不聽話且已經死去,無法再開口為自己辯駁的家族成員。”
“但這并不是我們應該深究的問題,而且,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而踏足王城,我想你也是一樣的想法。”
“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真讓人憤怒!”
“可我們完成了調查任務,對于一位調查員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钡覡査箘駥б痪?,神色又黯了下來,“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就是不清楚艾伯特先生現在人在何處,但我始終相信,他一定會活著,而且會活得很好?!?
……
“咳咳咳……真冷?!?
廢棄林道深處的一片廢棄建筑物里面,燃燒的篝火,躍動的火光,繚繞的煙霧,轉烤的馬鈴薯,蹲坐在地面的人。
哪怕離眼前這堆火堆很近,哪怕知道此刻火堆傳來的溫度已經很高,可艾伯特還是覺得有一股股寒意從自己的骨頭縫隙,骨髓深處爬出。
無可抵擋,無可消除。
好在這并不是多么無法忍受的感覺,忍忍也就習慣了,或許他的軀體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適應這種感覺。
只是前段時間,沐浴在陽光下,讓這種感覺得以消失,讓他短暫體驗過一段更加舒服暢快的感覺,這才會對這陣去而復還的寒意感到有些難以忍受。
這跟他吃東西填飽肚子的道理是一樣的,如果他沒有吃過飽飯,也就不難以對抗饑餓的侵蝕。
艾伯特清楚知道,自己身體重新涌回的寒意跟那扇黃金大門里面的遭遇有關,視線落在火光上,那時醒來的場景,他依舊還清楚記得。
當他從金紅交輝的花瓣上醒來,四周的金光與猩紅大道、破碎文字符號已經消失不見,只有那一株枯萎凋零的黃金古樹還在陪著自己。
至于那道突然醒來的神秘女子,她雖然將那些腐敗、混亂、失控的能量引入自己的體內,讓自己的軀體瀕臨死亡,可自己畢竟拿走懸浮在她身前那一塊極為重要的不規則晶石,這也算是一場公平交易。
他之所以能重新恢復歸來也跟那塊融入心臟的不規則晶石有關,是它在自己軀體瀕臨死亡時逐漸吸走那些肆意破壞自己軀體的腐敗能量,讓心臟重新恢復跳動。
他的身體因此而變得很虛弱,足足在花瓣上躺了3天,才逐漸恢復行走的能力。
他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這處空間,但似有一種莫名指引,讓他走到那棵凋零的黃金古樹面前,伸手觸摸黃金古樹。
當他的手觸碰到黃金古樹的時候,黃金古樹完全灰化,散成點點光輝,只余一粒干癟的暗青色種子躺在他的掌心里面。
這是黃金古樹的生命延續。
它選擇再次成為一粒種子,等待泉水的澆灌,重新孕育生命,直到積蓄足夠的力量再破殼而出。
自己只是它生命延續過程的一部分。
整處空間隨著黃金古樹的崩毀而發生崩塌,他也在那個時候伴隨著破碎光芒消失。
再睜眼,自己就出現在這片明顯被廢棄的殘破建筑物里面。
手捧著這粒暗青色種子,艾伯特似乎看見了未來一角,當黃金古樹再次張開金燦燦,光彩奪目的華蓋時,將會遮蔽星空浩瀚。
黃金律法所籠罩的秩序規則將會重新盤旋在黃金古樹的枝丫、樹葉、樹冠之上。
那時,戴著黃金面具的神秘女子將會端坐在黃金古樹的樹冠之上。
而自己,只不過會是這一切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