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的圣父啊,贊美禰,禰的恩澤是灑在干涸沙漠里的甜美甘霖;
博愛的圣父啊,感謝禰,禰的垂愛是落在出土幼苗上的一縷陽光;
偉大的圣父啊,我們贊美禰,我們歌頌禰,我們跟隨禰。
因禰比時空還要亙古,因禰比日月還要無私。
有禰就有了一切,有禰光明才會驅散黑暗,有禰救贖才會降臨,有禰奇跡才會誕生……”
當狄爾斯與克拉倫斯來到奇跡教堂大門外面時,就清楚聽見里面傳來一陣整齊虔誠的歌唱聲。
可惜,在這陣歌聲里面沒有再聽到艾伯特的聲音,而是本堂神甫的聲音。
教堂大門已經打開,祈禱大廳里面聚集著一大群人,他們正跟隨著本堂神甫的節奏,歌唱這首贊頌圣父的《救贖之歌》。
狄爾斯與克拉倫斯聽在耳里,都從心底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諷刺。
他們沒有打擾,只是等這陣歌聲結束后,他們才走入教堂大門,見到了本堂神甫。
三人離開祈禱大廳,來到一處較為安靜的談話場所。
“艾伯特先生呢?”本堂神甫一開口就是略帶緊張的聲音。
克拉倫斯譏諷道:“你怎么知道艾伯特先生一直跟我們在一起?”
“自從那天清晨你們跟艾伯特先生一起離開教堂后,艾伯特先生就再也沒有回來。”本堂神甫臉色陰沉下來,不知又在思考些什么。
狄爾斯嘆了口氣,攔阻想要繼續質問的克拉倫斯,冷靜簡短將之前發生在米修爾伯爵墓穴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本堂神甫還沒有說話,一道沉穩威嚴的聲音先一步傳來,“那個艾伯特就是經由此次塔克鎮的苦難所誕生的奇跡嗎?”
狄爾斯與克拉倫斯朝著聲音來源處看了一眼,同時瞳孔微縮,說話這人他們認得。
這是貝斯特市那座奇跡教堂的負責人,雅格祭司!
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也會來到塔克鎮這樣的小地方!
“見過雅格祭司。”狄爾斯與克拉倫斯主動放低姿態。
“是你們。”雅格祭司目光在克拉倫斯身上掃了一眼,渾身的壓迫感稍微減緩了點,“將你們所知道有關艾伯特的訊息說出來。”
狄爾斯面露遲疑,克拉倫斯冷著臉道:“雅格祭司,我們并非奇跡教會的信徒,您的威嚴與命令并不能讓我們無條件服從。”
“克拉倫斯,收起你的傲氣吧。”雅格祭司目光注視著克拉倫斯,“自我放逐的你,還沒有讓我需要平等注視你的資格。”
“信仰自由,這是整個中庭公認的真理!”克拉倫斯并沒有因此服軟,“雅格祭司,我知道塔克鎮的詛咒在您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想要知曉有關艾伯特的訊息,就請解除這場詛咒吧。”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雅格祭司臉上露出笑意,“只有歷經苦難,才能懂得救贖的真諦。
我來到這里,是為了見證那自苦難而誕生的奇跡。
艾伯特的事情,我并不著急了解,這里接觸過他的人同樣很多。”
說完,雅格祭司直接轉身離開,絲毫不給狄爾斯與克拉倫斯再說話的機會。
混蛋!
克拉倫斯微低著頭攥緊拳頭,強忍著壓下這股快要噴薄而出的怒火。
“唉……”狄爾斯嘆息一聲,轉移話題道:“神甫,您當初出門所要找尋的助力就是雅格祭司嗎?”
“狄爾斯先生,您太高看我了,我可沒有讓雅格祭司親自施以援手的資格。”本堂神甫苦笑道:“我是在離開塔克鎮尋求幫助的途中就遇見了雅格祭司。”
“什么!”狄爾斯難以掩飾臉上的震驚,“雅格祭司那么早就來到塔克鎮附近了嗎?”
“是的。”本堂神甫面露向往之色,“雅格祭司已經提前預見了有關塔克鎮的苦難,并告訴我,這里將會誕生出奇跡。
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回到教堂的原因。”
“預見苦難卻不選擇阻止嗎?反而任由詛咒擴大?”克拉倫斯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苦難是誕生奇跡的基石。”本堂神甫神色如常,“苦難永遠沒有結束的那一天,救得了今日,救不了明日,圣父的救贖只賜給那些歷經苦難依舊堅定信念的人。”
克拉倫斯很想反駁什么,狄爾斯示意他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
在阿卡迪亞王國,在奇跡教會的教堂里面,跟一位本堂神甫討論苦難與奇跡的話題根本沒有什么意義。
“但愿苦難降臨在你們頭上的時候,圣父的救贖會如愿而至。”
克拉倫斯沒有理會本堂神甫那微變的表情,轉身離開奇跡教會,讓狄爾斯一個人留在這里探聽消息。
“我很想知道,雅格祭司打算怎么處理塔克鎮這場黑色獵犬詛咒?”克拉倫斯離開后,狄爾斯語調也輕松許多。
“奇跡誕生之時,就是詛咒消亡之日。”本堂神甫搖頭道:“這件事你們不用擔心太多,一切都會過去,救贖終將如愿而至。”
狄爾斯又與本堂神甫聊了很多問題,結束談話后,離開教堂大門,在右側街道拐角處找到了克拉倫斯。
這里的小巷陰影里面聚集著一群已經基本跟一條大黑狗沒有什么兩樣的塔克鎮居民,唯一可以辨識的,只有他們眼中依舊閃爍著人類的情感。
哀傷、絕望、恐懼、不知所措……
“狄爾斯,你認為這樣的王國是正常的嗎?”克拉倫斯聲音有些沙啞。
“不正常。”狄爾斯嘆氣道:“但我們無力改變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那是深殖在靈魂深處最大的詛咒。”
“有時候我真想逃離這個王國。”
“嗯,很不錯的想法。”狄爾斯攤手表示贊同,“弗朗西斯王國,永遠歡迎每一位調查員。”
“你知道我不會離開的。”
“我一直都知道。”狄爾斯點了點頭。
夜里的塔克鎮,一陣陣犬吠響徹寂靜的夜空。
奇跡教堂燈火不熄,光輝燦爛。
小巷深處的酒吧,再次飄來一陣無比誘人的肉香。
自詡蒙奇跡賜福的人兒,聚集在這里,議論著圣餐該何時才能享用。
然后,一把火無緣無故燒起,將整個酒吧的后廚燒成灰燼,并蔓延至前面的吧臺酒柜。
酒精是很好的助燃物,夜風卷動火勢,將整間酒吧裹挾。
奇跡教堂,本堂神甫恭敬站在雅格祭司身旁,垂首聆聽教誨。
“幼稚的行為,終究還是太年輕了。”雅格祭司收回注視那處酒吧火災的視線,轉而看向星光燦爛的夜空。
“安德魯,你也認為塔克鎮的詛咒不應該繼續存在了嗎?”
被直呼姓名的本堂神甫神色一怔,可很快就反應過來,“苦難永遠都不會停止蔓延的腳步,我們永遠無法拯救所有人,也無法改變所有悲慘的命運,唯有奇跡,唯有誕生出真正的奇跡!”
“你說的很好。”雅格祭司點了點頭,“但在苦難真正來臨之前,你還是害怕了。”
“是……”本堂神甫慚愧低下頭。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恥的事情,心靈的錘煉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雅格祭司溫和的目光仿佛看透本堂神甫心靈深處的每一處隱藏角落。
“但是啊,安德魯,身為圣父的虔誠信徒是不能被同樣的苦難擊倒兩次,你應該明白。”
……
塔克鎮的詛咒依舊還在繼續著,這里成為名副其實的狗鎮,遠道而來的奇跡信徒逐漸變多。
狄爾斯與克拉倫斯多次清楚聽見,他們想要在塔克鎮舉行一場規模盛大的圣餐,讓每一位蒙奇跡賜福的信徒,都能同享這份苦難恩賜。
為此,他們還將塔克鎮的外圍封鎖起來,阻止任何人任何狗離開這里,明面上說這是為了防止詛咒擴散。
每一日前往奇跡教堂祈禱的人或狗依舊有很多,他們詢問本堂神甫關于詛咒的事情,往往都只會得到一個答復。
“圣父的救贖終將降臨,一切苦難都會過去。”
直到狄爾斯與克拉倫斯返回塔克鎮的第三天,雅格祭司宣布召集塔克鎮所有的飽受苦難折磨的居民,說是圣父的救贖已然降臨。
當天,雅格祭司于奇跡教堂的祈禱大廳,帶領修飾修女們頌唱《救贖之歌》。
嘹亮慈悲的歌聲仿佛化作純白音符從祈禱大廳飄出奇跡教堂,飄向空中,飄蕩在塔克鎮的每一寸角落,讓所有生靈都能夠聆聽。
這一刻,沒有黑云籠罩的天空,下起了一場大雨,一場僅僅覆蓋塔克鎮范圍之內的大雨。
奇跡教會的信徒將之稱為圣父的救贖,這是圣父的救贖之淚。
大雨往往最擅長沖刷罪惡。
當天空再次放晴,塔克鎮上空多日所籠罩的詛咒陰云被凈化一空,那些飽受黑色獵犬詛咒折磨的居民,終于得以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