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站穩身子,整理一下皺巴巴的脖領。
沈傾塵手勁頗大,只是隨意一提,柳白雙腳就已經離地。
要知道,他這身肥膘可足足有二百多斤重。
沈傾塵絕非看起來那么弱不禁風,定是有武道傍身。
怪不得面對這群常年刀尖舔血的鏢師仍舊有恃無恐。
“他叫小姐柳姨?小姐什么時候認了個干外甥回來?”
柳白心下疑惑連連,可并沒有因為這句稱呼改變任何主意。
一句柳姨就想摻和柳家的家事?
全天下都找不出這樣的道理!
“丟了鏢車,柳白不能再丟了小姐,否則無法向家主交代,公子切莫橫加阻攔。”
兩側鏢師托刀在手向前開路,柳白在后頭跟著,就想往后堂去。
“丟了鏢,你本來就無法和家主交代。”
“帶你們家小姐回去,無非是想讓家主把許家的趁火打劫發泄在她身上!”
“柳白,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小算盤嗎?”
沈傾塵靠在門口,一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
“公子憑空臆斷,血口噴人的本事柳白佩服,不知道手上功夫有沒有這么利索?”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柳白一再忍讓。
可現在和氣生財沒有和,只剩下氣!
不再攔著手下鏢師。
今天這事,就算說到金鑾殿上也是他柳白占理!
沈傾塵一直都沒有仗勢欺人的習慣,要不是看這群家伙身上掛彩有傷,早在剛見面的時候就讓他們躺地上了。
哪來這么多廢話?
柳白說自己憑空臆斷,血口噴人?
沈傾塵并不覺得。
一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皇商世家,如今有望平步青云,女兒喜不喜歡,幸不幸福和家族利益比起來,有什么不可犧牲的?
這些都還在沈傾塵理解范圍內,他最不理解的就是,為什么聯姻許家?
以柳菁的容貌才情,找什么樣的沒有?
許植那個糙漢子,他憑什么?
許家只有家主許崇山和歷經燕帝禪位的上一代家主許扈,兩位武道宗師。
在軍中雖然江湖人稱八十萬禁軍團練教頭,但要說有多大權勢,還真沒多大。
軍中的人脈也很難為柳家這個商賈世家所用。
自從長公主代政監國后,軍中將帥早早交出兵權,所謂的軍閥已經變成了武道世家。
可以說,整個大虞只剩下晉王府的軍隊由于鎮守南疆,軍權暫時還沒有握在長公主手中。
如果沈傾塵是柳家家主,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都不會選擇許家。
除非,許家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這么簡單。
要真是這樣的話,許家又為何會看上一個落魄商賈世家呢?
同為前朝舊臣,理應幫襯?
他寧愿相信兩家家主都瞎了眼,也不會相信這句話。
……
“看來今天要破戒了。”
沈傾塵呼吸輕輕一頓。
霎時,奔雷破空,響徹在已然靠過來,想要進入后堂的鏢師耳畔。
雷起雨至,沈傾塵的出招也如鋪天蓋地的雨點,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落下。
天要下雨,誰能擋得住呢?
不見沈傾塵有什么動作,看起來只是一走一過,隨手輕輕一推。
砰——!
離他最近那名鏢師高大身軀如遭重錘,雙腿不斷后退交錯著卸力,沖出門外,摔在了大街上,震起一灘積水。
嘴角溢血,方才被沈傾塵推過的肩頭已經錯位脫臼,傳來劇烈疼痛。
“嘿!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這下有熱鬧看了!”
街面很快聚集一圈人,摩肩擦踵,翹著腳,伸著脖子往妙音坊門里看。
俗世歷朝歷代都是以武立國,大虞雖然接的燕帝禪位,沒起多少戰火,但武道之風在長公主下令開設學宮之后達到歷朝鼎盛。
就連街邊要飯的乞丐都會偷學兩招,有一個拜入學宮的美夢。
“哎呦,又出來一個!”
“快讓開,快讓開,別砸著!”
人群瞬間讓出一條道,讓那鏢師結結實實摔下去。
“又來了又來了,這回勁大!”
……
十七個鏢師沒一個能抗住沈傾塵輕飄飄的一推,在大街上摔成一摞,捂著肩頭痛苦哀嚎。
光頭鏢師不再似方才進門時那么虛弱,繃直身子,好像在短時間內就徹底恢復。
沈傾塵看似隨意的一推落在外行眼里或覺得他天生神力,或覺得他外家功夫高超。
可在他這個宗師眼里,兩個都不是。
那一道雷聲落在耳朵里,他聽到的是氣血碰撞發出的轟鳴,看到的是沈傾塵對氣血的入微操控。
別說外面這十七個,就是再來十七個也只是街面上再多一摞傷患。
沈傾塵展現出來的實力,即便放在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當中也是出類拔萃的,由不得他不重新審視。
“小姐這是從哪認的外甥,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柳白心里算盤敲擊不停,沈傾塵不報門戶,他心里越來越沒底。
知道今天已經折了面子,不能再沒了里子,笑呵呵過來打圓場。
總不能真讓手下宗師出手,以大欺小,傳揚出去,他柳家可就徹底響徹江湖了。
“公子且慢!公子且——”
沈傾塵沒心思聽他在那聒噪,抬手把柳白扔了出去。
他墮落了。
他現在覺得仗勢欺人也沒什么不好的,挺爽!
師尊說:“天地萬物,各有其勢。”
“雨有勢,黑云摧城,刀有勢,藏鋒于鞘。是故雨落則勢崩,乃借雷霆之威,刀出則意弱,須飲血示鋒芒。”
“人活一世,不外乎一個借勢而活。”
……
二百多斤的肥膘砸到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人群轟的一下散開。
就連摞在一起的鏢師也個個頭皮發麻,挪開位置,讓柳白摔了個結實。
“你們……”
柳白被人群百姓好心攙扶起來,別擋著他們繼續看熱鬧。
“……”
“公子也想把我扔出去嗎?”
“嗯,怎么不想呢?”
沈傾塵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身材壯碩的大光頭。
當然,他腦門亮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沉穩與從容。
如果其他鏢師都是螢火的話,那這個大光頭就是夜里的燭火。
如如不動,甚至會下意識讓人忽略他的存在,但其他人的底氣又全部來源于他。
宗師!
這是沈傾塵第一眼就有的直覺。
暗暗舔了下嘴唇。
對陣宗師,應當能學到不少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