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去無用”“禁無用”主張
《韓非子·難言》指責了“華而不實”等十二種言談表現形式,表示“非之所以難言而重患也”。其中兩種斥其“無用”:“多言繁稱,連模擬物,則見以為虛而無用”;“閎大廣博,妙遠不測,則見以為夸而無用”。《韓非子·八經》“參言”一節進一步強調君主必須以“用”為原則審察各種“言”“說”“辯”,判定其是否“邪”“奸”“誣”?!把圆欢胶跤脛t邪說當上。”“有道之主,聽言,督其用,課其功,功課而賞罰生焉,故無用之辯不留朝。任事者知不足以治職,則放官收。說大而夸則窮端,故奸得而怒。無故而不當為誣,誣而罪臣,言必有報,說必責用也,故朋黨之言不上聞?!?/p>
對于“無用”的否定,不僅限于“言”,而且包括“行”?!俄n非子·問辯》說:“夫言行者,以功用為之的彀者也。夫砥礪殺矢而以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不可謂善射者,無常儀的也。設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非羿、逢蒙不能必中者,有常也。故有常則羿、逢蒙以五寸的為巧,無常則以妄發之中秋毫為拙。今聽言觀行,不以功用為之的彀,言雖至察,行雖至堅,則妄發之說也。”“功用”是“言行”的唯一目標。辨別是非,決定取舍的基本標準,也是“功”和“用”?!俄n非子·六反》認為執政者應當遵循這一原則否定“虛舊之學”和“矜誣之行”:“明主聽其言必責其用,觀其行必求其功,然則虛舊之學不談,矜誣之行不飾矣?!?/p>
“功”“用”和“法”有內在聯系。《韓非子·五蠧》:“行仁義者非所譽,譽之則害功;文學者非所用,用之則亂法?!迸懦狻拔膶W”的主張,《韓非子·忠孝》表述為:“恬淡,無用之教也;恍惚,無法之言也”,“恍惚之言,恬淡之學,天下之惑術也”。所以應當取締禁絕,在于其“無用”“無法”。
韓非鄙棄的“虛舊之學”“矜誣之行”,應當是指形成傳統的有充分自信的文化理念。他所責難的具體指向究竟是什么呢?《韓非子·八說》有這樣一段表現出激烈批判精神的話:“今世主察無用之辯,尊遠功之行,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博習辯智如孔、墨,孔、墨不耕耨,則國何得焉?修孝寡欲如曾、史,曾、史不戰攻,則國何利焉?”攻擊的鋒芒直指“孔、墨”“曾、史”,即非法家學說和東方傳統道德?!翱?、墨不耕耨”,不能有益于“國”之“得”;“曾、史不戰攻”,不能有益于“國”之“利”。這樣的意見,正符合秦國執政集團“好利”的行政傾向。對“無用之辯”和“遠功之行”予以容忍和肯定,則無從追求“國之富強”。這種主張,正是朱熹嚴厲批評的“欲致富強而已,無教化仁愛之本”。理解所謂“好利”,可以讀《史記》卷四四《魏世家》所見信陵君對秦的批評。他同時有“不識禮義德行”,“非有所施厚積德也”等言辭,指出了秦文化和東方崇尚“禮義德行”傳統的差異。
《韓非子·五蠧》說,“明主”用臣下之力行政,應當遵循“賞其功,必禁無用”的原則。《韓非子·顯學》又主張:“明主舉實事,去無用;不道仁義者故,不聽學者之言?!彼^“舉實事,去無用”,體現出后世稱之為“實用”的文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