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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失荊州”?

至于關公失守荊州是否“大意”,也有很多質疑。

首先關羽在出師北伐之時,并沒有忘記防范東吳。《三國志·吳書·呂蒙傳》言:

后羽討樊,留兵將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眾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陰與圖計。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

又《呂蒙傳》注引韋昭《吳書》:

將軍士仁在公安拒守,蒙令虞翻說之。翻至城門,謂守者曰:“吾欲與汝將軍語。”仁不肯相見。乃為書曰:“明者防禍于未萌,智者圖患于將來。知得知失,可與為人;知存知亡,足別吉兇。大軍之行,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舉,此非天命,必有內應。將軍不先見時,時至又不應之,獨守縈帶之城而不降,死戰則毀宗滅祀,為天下譏笑。呂虎威欲徑到南郡,斷絕陸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將軍為在箕舌上耳!奔走不得免,降則失義。竊為將軍不安,幸熟思焉。”仁得書,流涕而降。翻謂蒙曰:“此譎兵也,當將仁行,留兵備城。”遂將仁至南郡。南郡太守糜芳城守,蒙以仁示之,遂降。

可見吳軍本來是借兩軍同盟,不禁物資交流之便,故假扮商賈,騙過斥候,“白衣渡江”;虞翻再以失職之罪,生死之抉,要挾公安守將傅士仁,然后再下江陵城的。[11]

又《吳書·虞翻傳》復言:

荊州古城。據近年考古發掘證實,現存磚砌明清古城墻的城基夯土細致密實,尤為漢魏故跡。而據文獻記載,當時重筑荊州城垣者惟有關羽。

后蒙舉軍西上,南郡太守糜芳開城出降。蒙未據郡城,而作樂沙上。翻謂蒙曰:“今區區一心者,糜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鑰乎?”蒙即從之。時城中有伏計,賴翻,謀不行。

如果此言可信,則荊州守軍也曾試圖反抗過。虞翻兩度立功,也是他進入荊州城后恣意嘲弄于禁,忘形得意的資本。

其實關羽是否“大意失荊州”,宋人認識就不一致。如北宋曾公亮主編的實戰兵書《武經總要·前集》卷四就以為:

所謂實而備之者,關羽討樊,多留兵備公安、南郡是也。

認為關羽在防范孫權方面并無疏忽。“大意失荊州”其實源于朱熹的一個說法。由于南宋理學正統觀急于帝蜀,同時推崇諸葛亮輔佐劉蜀銳意北伐,“興復漢室”的不世殊勛,稱得上“古今完人”。既如此,則于導致蜀漢未克全功的“荊州之失”,總要在孔明、關羽之間找出一個“責任人”來,就面臨兩難選擇。恰好陳壽批評過關羽“善待卒伍而驕于士大夫”,頗類南渡以后的驕鎮悍將;而諸葛亮與劉備“魚水之歡”,唐朝以來就是儒士艷羨的“君明臣賢”典型。故南宋儒士利用“話語霸權”,以“恃才疏鹵”之名,將“失荊州”的責任盡歸關羽。朱熹認為:

先主不忍取荊州,不得已而為劉璋之圖。若取荊州,雖不為當,然劉表之后,君弱勢孤,必為他人所取;較之取劉璋,不若得荊州之為愈也。學者皆知曹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若孫權有意興復漢室,自當與先主協力并謀,同正曹氏之罪。如何先主才整頓得起時,便與壞倒!如襲取關羽之類是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據漢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滅曹氏,且復滅吳矣。權之奸謀,蓋不可掩。平時所與先主交通,姑為自全計爾。

或曰:“孔明與先主俱留益州,獨令關羽在外,遂為陸遜所襲。當時只先主在內,孔明在外如何?”

曰:“正當經理西向宛洛,孔明如何可出?此特關羽恃才疏鹵,自取其敗。據當時處置如此,若無意外齟齬,曹氏不足平。兩路進兵,何可當也!此亦漢室不可復興,天命不可再續而已,深可惜哉!”[12]

從疑者提問的角度看來,諸葛何以沒有親鎮荊州,也是當時檢討“荊州之失”責任的普遍疑問之一。

蘇軾早年論及孔融,嘗有“世之稱人豪者,才氣各有高卑,然皆以臨難不懼,談笑就死為雄。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奸偽,死見真性。世以成敗論人,故操得在英雄之列”之說。[13]元儒承接此說論及孔明,也有“(曹)操之臨死,何為而咿嚶涕泣?畏諸葛也。分香賣履,有求為黔首不得之念……視公如龍,視操如鬼之論,信矣!雖然,亦不都荊州之失也。”[14]的說法,認為《隆中對》沒有把荊州作為北伐根據地,是一個疏失,而非關羽之過。故元至治《三國志平話》敘及“失荊州”事,尚無關羽“大意”的說法。后來理學正統觀念經由元、明成為儒學共識之后,此說開始占據上風。復緣明代《三國志演義》整理諸儒以宋明理學史觀匡正前說,遂使關羽長期背負“大意失荊州”之名。即使關公達到全民崇拜,封王封帝,儒生仍不改其讞。以至發為“演義”,凝為成語,家傳戶誦,至今未已。

清代對于關羽尊崇已達于斯極,“乃文乃武,乃圣乃神”。乾嘉學派著名考論史家,常熟人趙翼曾條分縷析,總結諸說,以《三國志》記述為據,從四個方面分析了“借荊州”說法的謬誤,認為:第一是此說“皆出吳人事后之論”:

“借荊州”之說,出自吳人事后之論,而非當日情事也。《江表傳》謂:破曹操后,周瑜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給劉備,而劉表舊吏士自北軍脫歸者,皆投備,備以所給地不足供,從孫權借荊州數郡焉。《魯肅傳》亦謂:備詣京見權,求都督荊州,肅勸權借之共拒操。操聞權以地資備,方作書,落筆于地。后肅邀關羽索荊州,謂羽曰:“我國以土地借卿家者,卿家軍敗遠來,無以為資故也。”權亦論肅有二長,惟勸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此“借荊州”之說之所由來,而皆出吳人語也。

第二是荊州主權原為劉氏父子所有,而不在孫氏。孫氏所以參加赤壁之戰,目的只是為了借盟自保:

夫“借”者,本我所有之物,而假與人也。荊州本劉表地,非孫氏故物。當操南下時,孫氏江東六郡,方恐不能自保,諸將咸勸權迎操,權獨不愿。會備遣諸葛亮來結好,權遂欲藉備共拒操,其時但求敵操,未敢冀得荊州也。亮之說權也,權即曰:非劉豫州,莫可敵操者。乃遣周瑜、程普等隨亮詣備,并力拒操。(《亮傳》)是且欲以備為拒操之主,而己為從矣。又曰:將軍能與豫州同心破操,則荊、吳之勢強,而鼎足之形成矣。是此時早有“三分”之說,而非乞權取荊州而借之也。赤壁之戰,瑜與備共破操。(《吳志》)華容之役,備獨追操。(《山陽公載記》)其后圍曹仁于南郡,備亦身在行間。(《蜀志》)未嘗獨出吳之力,而備坐享其成也。

第三是劉備才被曹操視為敵手,故赤壁戰后孫權仍然竭力拉攏劉備以自固:

破曹后,備詣京見權,權以妹妻之。瑜密疏請留備于京,權不納,以為正當延挈英雄,是權方恐備之不在荊州以為屏蔽也。操走出華容之險,喜謂諸將曰:“劉備吾儔也,但得計少晚耳。”(《山陽公載記》)是操所指數者惟備,未嘗及權也。程昱在魏,聞備入吳,論者多以為權必殺備,昱曰:“曹公無敵于天下,權不能當也。備有英名,權必資之以御我。”(《昱傳》)是魏之人亦只指數備,而未嘗及權也。即以兵力而論,亮初見權曰:“今戰士還者及關羽精甲共萬人,劉琦戰士亦不下萬人。”而權所遣周瑜等水軍,亦不過三萬人,則亦非十倍于備也。

第四是劉備承襲荊州牧后南征四郡,孫氏亦未有異議:

且是時,劉表之長子琦尚在江夏,破曹后,備即表琦為荊州刺史,權未嘗有異詞,以荊州本琦地也。時又南征四郡,武陵、長沙、桂陽、零陵皆降。琦死,群下推備為荊州牧。(《蜀先主傳》)備即遣亮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收其租賦,以供軍實。(《亮傳》)又以關羽為襄陽太守、蕩寇將軍駐江北。(《羽傳》)張飛為宜都太守、征虜將軍在南郡。(《飛傳》)趙云為偏將軍領桂陽太守。(《云傳》)遣將分駐,惟備所指揮,初不關白孫氏,以本非權地,故備不必白權,權亦不來阻備也。

第五是“三分鼎立”大勢已定,劉備集團不僅立足有據,而且擴張迅捷,吳人始有“吃虧”感覺:

迨其后三分之勢已定,吳人追思赤壁之役,實藉吳兵力,遂謂荊州應為吳有,而備據之,始有“借荊州”之說。抑思合力拒操時,備固有資于權,權不亦有資于備乎?權是時但自救危亡,豈早有取荊州之志乎?羽之對魯肅曰:“烏林之役,左將軍寢不脫介,戮力破曹。豈得徒勞,無一塊土?”(《肅傳》)此不易之論也。

最后結論是“借荊州”之說為吳人事后的“狡詞詭說”,流為歷史“耳食之論”的:

其后吳、蜀爭三郡,旋即議和,以湘水為界,分長沙、江夏、桂陽屬吳,南郡、零陵、武陵屬蜀,最為平允。而吳君臣伺羽之北伐,襲荊州而有之。反捏一“借荊州”之說,以見其取所應得。此則吳君臣之狡詞詭說,而“借荊州”之名遂流傳至今,并為一談,牢不可破,轉似其曲在蜀者,此耳食之論也。[15]

而鼓吹曲《關背德》中,分明表現了對關羽“稱兵北伐,圍樊襄陽,嗟臂大于股,將受其殃”的焦慮擔憂,倒是真實地反映了孫權、呂蒙等人的心境,可為趙翼辨析增添有力證據。

此后有人重新追究當年“荊州之失”,清人矛頭開始對準諸葛亮。如乾隆時姚范就說呂蒙“襲江陵”,陸遜“守峽口以備蜀,而蜀人當時之疏忽如此。吳人之眈眈于荊州,而忌關羽之成功,不待智者而知,而當時(蜀君臣)若付之度外……蜀之謀士,當不若如是之疏,陳氏(壽)或不能詳耳”。道咸時黃恩彤也言“蜀之君臣,但喜其(羽)勝,不虞其敗”。呂蒙、陸遜“用奇兵而蜀不防”。曹操前后共遣徐晃等十二余軍以救樊城,“而蜀不聞遣將,增一旅以援羽……豈非失事機也哉!”[16]但是文人私語畢竟抵不過《三國志演義》的公開流行,所以“大意失荊州”之說仍然占據上風。[17]

近年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原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研究會會長朱大渭撰文認為:關羽不僅派糜芳、傅士仁駐守江陵、公安(其中公安城就是劉備修筑,專門用來防備孫權集團的),又在附近沿江設置了“屯候”(仿佛長城防衛的煙墩),以便隨時偵察動向,及時報告信息。沿江屯候、公安、江陵內外套城,實際上已經形成了防備孫權的四道防線。而且江陵距樊城前線只有一百八十公里,當時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只需一天多就能趕回。因此在關羽看來,對吳國的防范可說是萬無一失。他還進一步認為,“失荊州”的真正原因在于諸葛亮《隆中對》的判斷有誤:

《隆中對》把荊州作為蜀國北伐中原的一個戰略據點,忽視了“荊州在揚州上游,關系吳國的安危,孫權對荊州是勢所必爭的,否則便不能有吳國”。劉備、諸葛亮在夷陵之戰以前對此始終無深刻認識,從而反復同吳國爭奪荊州,把蜀軍主力十余萬消耗在荊州戰場,劉備、關羽也為此喪命。故蜀國龐統、法正、趙云皆主張放棄荊州,集中主力北上爭奪雍、涼和關中,并有吳國為援,如此蜀國形勢當會改觀。既然劉備、諸葛亮未覺察其戰略計劃的錯誤,所以對吳國必全力爭奪荊州毫無思想準備。他們把蜀漢兩大戰略據點之一的荊州重任只交給關羽一人擔當,以一人之智力如何能對付魏、吳兩大敵對強國?而且,在關羽北伐緊要關頭,又不給予一兵一卒支持。所有這一切,皆源于《隆中對》所包含的錯誤因素,未據政治形勢發展而加以修改。明乎此,再看前述關羽敗亡的五條原因中,最重要的是第五條。另外,第一、二、四、五條,皆屬客觀因素,而非關羽的主觀力量所能克服。因此,我認為荊州的失守,主要責任不在關羽,而是蜀國戰略方針失誤造成的。關羽雖有一定責任,但其忠于職守,以身殉職,應無所非議。[18]

其次,陳壽曾言關羽“剛而自矜,以短取敗”。但在鎮守荊州時他是否“驕傲自滿”,其實也有異說,不特“拒婚孫吳”一事。如馬超歸蜀,被待為上賓,關羽致書責問,諸葛答書一事,李贄就認為這是一出“雙簧”:

孟起來降,其心未測,不先有以彈壓之,反復未可知也。惟孔明深諒先主之心……得此則孟起野心自化,毋復他慮。[19]

而顧炎武在議論韓愈當年因不拘禮法,被劾罷職之事時,則以為關羽此舉是維護劉備人主之尊:

至于山陽公《載記》言:“馬超降蜀,嘗呼先主字,關羽怒,請殺之。”此則面呼人主之字,又不可以常儕論矣。[20]

至于關羽防守雖然嚴密,但最終仍未能阻止吳人得手的原因,還有一重解釋。

《三國志》嘗言關羽與呂蒙都喜讀《左氏傳》,是因為《左傳》集中匯集了春秋時代的各種戰例,與《孫子兵法》這類戰爭哲學的論著相比,更適合行伍出身的將帥理解。錢鍾書說:

《宋史·岳飛傳》:飛“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喜“野戰”,宗澤授以陣圖,飛曰:“陣而后戰,兵家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趙括學古法而墨守前規,霍去病不屑學古法而心兵意匠,來護兒我用我法而后征驗于古法,岳飛既學古法而出奇通變不為所囿;造藝、治學皆有此四種性行,不特兵家者流為然也。岳飛好《左傳》,當亦是為學兵法。《三國志·吳書·呂蒙傳》裴注引《江表傳》記孫權自言:“至統事以來,省三史、諸家兵書,自以為大有所益”,因勸蒙:“宜急讀《孫子》《六韜》《左傳》《國語》及三史”;早以《左傳》及《左氏外傳》屬“兵書”。[21]

錢氏且謂《春秋》所言兵事甚多,涉及許多組合謀略,結盟、毀盟,也是外交、軍事組合的題中應有之義。盡管“春秋無義戰”,但盟友間“不宣而戰”,“當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的戰例,自孫吳“偷襲荊州”之前尚且未有。

“兵法”或者今言“軍事學”向來都是實踐性、經驗性極強的領域。二戰時日軍偷襲珍珠港也是西方戰爭史未曾遭遇到的戰例,以致羅斯福總統是用“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卑劣、無恥的民族”這樣的詞語作為開頭向日本宣戰的。戰后東京法庭審判東條英機,辯護律師布列尼克辯稱日本對珍珠港的攻擊“并非偷襲”,意圖利用東西半球時間差進行詭辯。檢察官反駁時特別指出日本向美國遞交最后通牒電報是在日軍偷襲珍珠港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以后才送達,而且偷襲得手后日本才播發了天皇裕仁的宣戰詔書。對比之下,關羽是在呂蒙托病、陸遜繼帥后才開始襄樊北伐,《吳書·陸遜傳》載有襄樊大捷時《與關羽書》一通,猶言“觀釁而動,以律行師,小舉大克,一何巍巍!敵國敗績,利在同盟,聞慶拊節,想遂席卷,共獎王綱”云云,卑詞甘言,誓重同盟;背后乃收買叛將,不宣而戰,令人猝不及防,無疑是中國軍事史上的“創新”戰例。以此載明典籍,給后世“軍事—外交”的組合謀略平添了許多變量,這在遼、宋、西夏、金、元之際又開始表現出來。

戰爭行為從來就不屬于單純“道德評價”范疇,故以今人視野觀之,面對如此心思細密、富于算計而又沒有任何道德顧忌的親密“盟友”,關羽當初即欲不“大意”,亦未必能夠也。

俗諺向有“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的說法,本文亦無意于此做什么“翻案”文章。況且“驕兵必敗”作為對于后世將帥,乃至其他各種事業決策人的警示,當然是一個普適真理。隨著謀略學的泛化,結盟、背盟、叛盟偷襲之類情事,在后世“黨爭”“商戰”的博弈中層出不窮,防不勝防。從這個意義上講,“大意失荊州”無論歸責于誰,倒不重要了。況且連諸葛亮、關羽這樣的“文化英雄”都避免不了這個規律,更具有惕厲后人的意義。但如以“大意失荊州”作為品評歷史人物的千古定讞、不刊之論,則恐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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