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心死,世間一切再不值得。
對親情死了心的夏百簡,不再期待叔伯嬸子們會有改變。
對愛情死了心的夏百簡,更不愿再回想喬布川的好與壞。
一切,不值得。
人間,不值得。
夏百簡走了小10里地,來到涼石山,父母墓碑前之時,正午陽光恰好時,炎熱,暴曬,加上饑渴,疲憊到虛脫的她,幾乎是一下子撲倒在了父母墳塋前。
烈日炙烤下,她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只脫水的魚,鱗片曬化了,皮肉烤干了,唯一支撐的那點骨頭似乎也碎成了片,人一趔趄,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遠遠地海風吹過來,墳塋前的荒草,沒幾顆,卻也颯颯作響,縱然不曾止響動,卻也喚不醒已經昏睡過去的夏百簡。
夢里,許是夢到了誰,許是心傷到了極致,醒來時,滿臉的淚。
夏百簡是在夜里醒來的。
迎接她的,是一大片墳塋,以及閃著星光的天空,沒有月亮,夜些許暗。
如果不是死了心,她一定會感覺到害怕。
可正因為死了心,她覺得,黑暗和安靜,才是最好的歸處。
人若死了心,縱然遇到鬼神,也必是不怕的。
死都不怕,鬼神又奈何?
一了百了。
所以,當有人不止一次撫上她的面容時,她沒有感覺異樣,甚至還一聲聲叫出“爸爸,媽媽”,她以為,自己半夢半醒間,夢到的是父母的安撫,卻不曾想,真正清醒過來時,意識到撫上自己臉面的,是一陣又一陣寒冷異常的東西。
像風,又不似風,涼涼地。
像石頭,又哪來的石頭,滑滑地。
冰冰,滑滑,若有若無。
有了意識的夏百簡,伸手想抓住,卻如同抓過一條泥鰍,滑一下,有感覺,卻抓不著。
這時她才徹底急了,跳起身來,用盡力氣大叫一聲,“誰?到底是誰?”
無人應,耳邊風聲卻更大。
夏百簡仔細辨聽,除了風聲,似乎也沒有別的,抬頭,目及之處,黑漆漆一片,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打開,時間顯示夜里11點32分。
對于死了心的人來說,這個時間算不上凌晨將至,不過是路正黑,夜正暗。
夏百簡起了身,摸著黑,給父母的墓碑清了清吹上來的土,又一手一捧地用泥土修理了墳塋,做好這一切之后,又在墳塋的一角,一手一手挖出一個人形的坑。
是的,她想好了,離開這個世界。
最初想的是,一頭撞死在墓碑前,可她怕那樣,污了父母的墳塋。
她想讓他們走得干凈,從容。
后來想的是,干脆吃點毒藥,一了百了,可那樣也麻煩,毒藥無處覓。
況且,她想走得更凜冽,更決絕。
離開不干不凈的人世,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
所以,她想給自己設計好一處歸處,然后待在這無人之處,餓死,渴死,不帶走人世間一絲一毫。
她甚至也想好了,不管叔伯嬸子們如何不待見自己,如果看到自己死在父母墳前,許會發發善心,就地將她掩埋了吧,和父母相依相伴,也算是報答了20年的養育之恩。
人形坑,一手一手挖起來,很慢,但海邊的土地沙化,倒也沒有那么難,一點點清理沙土,一手又一手,很快,一個臉盆大小的坑挖好了,夏百簡甚至還跳下去,縮起來,想看看它能不能盛得下自己。
可惜,她失望了。
20歲的身體,縱然纖細,也需要一定的空間的。
所以,不得不繼續挖。
可是一天一夜不吃東西,已然沒了力氣,只能重力挖一下,再淺力摳一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止。
然,這時候異常又出現了。
每當她重力去挖的時候,耳邊總仿佛有人呻吟的聲音,起初以為聽錯了,側耳細聽,明明聽到一個男人重重的疼惜時,好象“哎喲哎喲”似地,一聲聲,越聽越清晰,瞬間,夏百簡嚇得,收了手,往后倒退了幾步,跌落在地上。
“誰,到底是誰?”
手停下來,呻吟聲沒了,可風聲越發大了。
夏百簡以為自己又聽錯了,蹲下身去,再次伸手想繼續挖下去,這時又有男人重重地疼地叫了聲“哎呀!”
這一塊叫喚,清晰,悠長,她是聽到了的,也驚到了的,手一抖,人就原地站了,許是起身有點猛,口袋里的手機被震了掉落在地上。
手機屏幕亮了,面兒朝上,時間顯示,0:0分。
也就是人們說的,12點整。
夏百簡看了一眼時間,剛要分辨那聲音的來處,這時她身后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小姑娘,好好的,為什么要尋死呢?”
聲音敦厚,透著小鎮上獨有的鄉音,可細聽,又覺得這聲音并不熟悉。
夏百簡立時回頭,然,身后是一片風聲,呼呼啦啦,并沒有什么人。
“你看不見我,但我能看見你。”中年男人繼續說道,“看你已經算計好了死亡時間,怕是對死人,也不會再害怕了吧?”
夏百簡豈能不怕,這一次,她不敢再回頭。
“放心,我也現不了身。”中年繼續說,“你低頭仔細看看,你剛剛挖的地方,有一塊石頭,把它當成我吧。”
夏百簡雖說不信鬼神之說,卻仍然撿起手機,照亮了剛剛自己挖好的那塊地方。
透過手機光亮,她看到,自己所挖之處,果然有一塊石頭,比拳頭大一圈,細看,確實也閃著光。
只是,她還是不敢相信,石頭還會說話嗎?莫不是有人惡作劇?
這樣想著,就大著膽子伸手去拿那塊石頭,只是這一次,她徹底把自己嚇著了。
伸剛觸到石頭,石頭突然四分五裂,閃著光的,散盡,最后一塊卻跳脫到夏百簡的掌心,瞬間,一股熱流一樣的炙烤,讓夏百簡下意識地甩手,可讓她更恐懼的是,怎么甩,那塊石頭碎片就是甩不掉,始終在她掌心,發著光,藍藍,綠綠,又透著一股暗紫色。
夏百簡這一次,不得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就是真的撞邪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出來吧,我……死都不怕,還怕你不成?”夏百簡說話的聲音是顫抖著的,可是字字句句卻透著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