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成之日,并非今日。
沉默良久,只聽那少年低聲道,“姐姐。”
溫成渝認出我來,省去了我諸多口舌。
我們也算老相識,只是已有將近十年未曾謀面。
這些年我變化極大,他也從一個稚童,長成如今的朗朗少年。
我回過神來,柔聲喚溫成渝上前。
“原來元疏口中的同門師弟,竟然是你。”
“我還以為只是恰好同名,沒承想今日能與故人相見。”
蕭元疏少年時曾赴遙州入南山書院求學,二人便是那時結識的。
去赴宴前,我早已派人把他的信息搜羅得明明白白。
“原本在太子麾下是份不錯的前程,可惜……”
可惜蕭元疏自身難保,底下的人自然也被欺負到了家里。
溫家被溫成渝牽連落了難。
溫成渝也在四處為主上奔波求援的路途中,被寧安看上強帶回府,看樣子沒少受磋磨。
不過還好,廢太子并非愚忠愚孝之人,不然我們二人也談不成什么合作。
待他東山再起,憑借著落難時的情分,蕭元疏便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師弟。
這小子,也算是好運到了。
“我如今只是公主的人。”
少年不似在寧安面前那般不遜,突然變得溫和有禮了起來,我不由晃了晃神。
我笑了笑,隨后吩咐翠茜拿藥粉過來。
“坐,”我起身行至桌前,繁復的裙擺掠過他的長靴。
我親自給他的傷口上藥,他明明想躲,卻在我的注視下強忍著沒有避開。
“我這個公主并沒有外頭看到的那樣光鮮,成渝可是怪我沒有早些救你出火坑?”
“不敢,公主與溫家早已兩不相欠,今日是公主大恩。”
“可還有別處有傷?”我處理完他手臂上明顯的傷痕。
溫成渝變了面色,神情略微慌張,“姐姐,沒……沒有了。”
“成渝,你同你哥哥長得可真像。”
其實我在寧安面前,說他容似連肅并非妄言。
只是比起連肅,他或許更像另一個人。
我七歲那年在宮外走失后,被人牙子賣到一戶頗有家財的溫姓人家做婢女。
我被賣到溫府的當日,發了一場高熱,醒來忘卻了自己顯赫的出身。
年歲大了些,因長得靈巧,又識文斷字,被分到溫家大郎的書房里侍候筆墨。
他對待下人極其溫和,對我更是多有照顧。
那時我還有一個名字,喚作沁竹。
被尋回那年,作為新皇的長兄說要補償我,替我做了一門上佳的婚事。
我答應得爽快,皆因那人同溫家大郎容貌肖似。
我想,同溫成儀那樣的良善之人長得相像的郎君,至少不應該是個壞人吧。
看著面前這個少年郎,輕易便能勾出我難以忘懷的往事。
所以我救他也不全然是因蕭元疏所托,也是想償還他兄長的恩情。
我在回宮前做過婢女的事,知曉的人寥寥無幾,畢竟不體面。
從溫家被帶走時,來人只稱尋到了自家走失的小姐,留下了大筆的贖身錢財。
我與溫家此后再無聯系。
我其實很懷念在溫府的那段時光。
雖然那時我只是一個普通侍女,但也受到了溫成儀真心愛護,也還未曾經歷后面的至親愚弄,情愛之苦。
“成渝,你且留在我這里,安心養傷。”
溫成渝是我殘存的一場故夢,同時也是維系我同蕭元疏二人結盟的一顆重要棋子。
可我此時,真心希望他的未來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