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江上,緩緩行駛著一艘兩層高的華貴畫舫。
慶帝一母同胞的寧安長公主,也是我的嫡姐,在此舉行宴會。
“阿酌,挑一個?”寧安抬起手臂,手指輕輕劃過身后一群男侍。
今日寧安身邊多了一個以前未見過的新人,被吩咐到我身邊侍酒。
他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神情冷淡,眉眼間殘存著些許桀驁清高。
不過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
斟酒時,寬大的長袖堆砌至時間,他白皙的手臂處露出些許紅腫的鞭痕與燙傷,格外扎眼。
我仰頭喝盡了他遞過來的酒,“我瞅著他順眼,與我那亡夫倒有幾分相似?!?
“既然阿酌喜歡,盡管帶走便是。一個死人,值得你惦記那么久?”
寧安一邊罵我沒出息,一邊耐不住好奇悄悄問我,像哪一個?
我扶著額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答道,“第一任,連將軍家的獨子連肅?!?
我默默又為自己添了一杯酒。
也正是為了連肅,我才會妄想捅破這皇權云霧,去窺天光。
我要讓那些害我,害我夫君的人,統統下地獄!
雖說三任夫君給我留下人馬,以及教會我智謀。
但,單憑我自己是萬萬不夠的。
我開始玩弄權術,在我布局初始,就盯上了兩個目標結盟者。
第一個需要結盟的,便是廢太子蕭元疏。
回到公主府。
我倚靠在貴妃榻上,翠茜在我身側,輕柔地為我按摩頭部的穴位。
“主子,要如何安排這位公子?”
我長嘆了一口氣,瞇起眼來看著跪在門口處的少年,溫成渝
今日宴會,我便是受我的好侄子,廢太子蕭元疏所托,專程為了溫成渝而去的。
月初,元疏夜里前來尋我。
我正在望江閣喝酒,侍女翠茜在門外守著。
一個戴著兜帽的男子,步履匆匆從后門悄然而入。
“小姑姑。”男子聲音清朗。
他沒有入座,就那么在我桌前立著。
我慢慢飲完此杯,吩咐翠茜再拿個杯子過來,給那空杯斟滿了酒。
“如今太子府的守衛如此松散?你便這么大搖大擺地出來尋歡?”
“姑姑說笑了,哪里還有什么太子府,不過就是個看管罪臣的監牢罷了。”蕭元疏面上露出些許苦澀。
三個月前,慶帝以結黨營私的名義,廢除了蕭元疏的太子之位,把他幽居府中,嚴加看管。
除了他的舅父表兄,朝中再無一人敢在這時替他求情。
可惜,此舉不僅沒有換來慶帝的開恩,反而連累太子母家一族被罷黜流放。
太子賢名太盛,慶帝偏愛幼子。
先皇后病逝后,他竟是連一絲表面情分都懶得維系了。
“我今日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特意來尋姑姑的?!?
“哦?特意來尋我的?若是讓你父皇知道了,恐怕我也沒有好果子吃?!?
我把酒杯推至他面前。
“元疏但凡還有半點辦法,也不會求到姑姑這里,我也知曉姑姑的難處?!笔捲柩鲱^灌下了這杯酒。
“這件事唯有姑姑去做,才顯穩妥?!?
他母后是個不錯的人,只是瞎了眼,愛上了無情的帝王。
我欠她一份人情,自然愿意適時地幫蕭元疏一把。
他要我替他救一個人,他的同門師弟,也是我長姐最近新收的面首。
此前我當真不曾想過,那人是溫成渝。
“怎么不直接去求寧安,非要繞我這么一個圈子?!?
我搖了搖空酒壺,漫不經心地問道,也沒提答不答應他的請求。
“姑姑何必取笑我,在這個皇城里,若還有一人值得托付,元疏想不到別人了?!彼捻永锉讳秩旧狭艘粚佑纳畹纳?。
多可笑,我如此痛恨這個皇城的掌權者,而掌權者的親子竟然把我視作伙伴。
“姑姑,待到事成之日,元疏必定遂您心愿?!?
元疏走了,我在樓上遠遠地看著,看著他湮沒于漆黑的夜色里。
我有什么心愿,我之所求不過是幫連家翻案罷了。
或許還有一些別的,但那便不是可以同蕭元疏言說的了。
而應允替他救人,便是我拿出的誠意。
當年種種,總有一日要被清算,誰也別妄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