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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 日珥
  • 既零
  • 5016字
  • 2024-06-20 00:23:30

黃色的是房,綠色如墨般是矗立在村口的那幾株大柏樹,白色的覆在它們身上的雪和游走在它們之間成群結隊的紅襖子。

顏色純粹、明快。

使得沙柳寨這個本該和別的農村一般,正應處在渾渾噩噩貓冬狀態的北方村落顯出一種活潑的勁氣。

看著就得勁兒!

跟著趙三多在村里轉了一圈的閆書勤不自禁叫起好來。

趙三多心里得意,他看了看天,對閆書勤道:“一會兒,等他們人齊了,俺帶恁去看看他們練功,看看‘金鐘罩’是不是真的擋得住洋槍子兒!”

閆書勤早就被沙柳寨的氣象震撼了,他后悔自己沒早些來一趟,不然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跟個傻瓜似的,哪哪都覺著新鮮了。

只有魏道士,既不驚訝,也不感慨,盡管趙三多時不時投向他的眼神里明顯帶著想從他嘴里聽到贊美的時候,他也只是用那只好眼睛表露出一絲看上去從來都不會讓人覺得舒服,又似乎帶著些羞澀的古怪的淺笑。

“嗵~嗵~嗵~!”三聲鼓響。

“哦!要開始了!”趙三多道:“俺們去吧!”

閆書勤一看演武場就知道是打谷場改的。卻改的周周整整,幾排兵器架子一擱,馬上添出幾分肅殺之氣。很是那么回事!哎!比起前陣子亮拳時候梨園屯亂哄哄那副模樣,不知高出好多倍!

閆書勤把這一切看在眼里,越看越自慚形穢。唉!他看了眼道士,跟著趙三多走上了北面一個三尺上下的夯土臺子。

又是一陣驟雨般的鼓點,趙三多站定了身形,把閆書勤拉到身邊,兩手一壓,鼓聲戛然停了下來。

“老師!”臺下幾百號紅襖子和雁翅般排在趙三多兩側的紅頭巾齊刷刷對臺上的趙三多拱手行禮。

“好!好!各位弟兄有禮!”趙三多哈哈大笑道:“今天俺給各位介紹個了不起的兄弟?!彼验Z書勤又往身邊拽了拽,“在場的各位一定聽說過這位英雄漢的大名,閆書勤!”

“?。¢Z書勤!”

“這就是閆書勤閆三哥!”

臺下的紅襖子開了鍋。

這倒弄得閆書勤有些害臊了。

“趙哥,不,不,”閆書勤轉身對著趙三多,突然一條腿跪了下去,一拱手,道:“俺閆書勤沒見過啥世面,豈敢與你老做并肩的兄弟!從今往后,”他快速瞥了眼魏道士,又轉身望了望臺下的拳眾,回過身對趙三多道:“你老要是不嫌棄,看得起俺和俺那幫兄弟,請收俺和俺的弟兄為徒,俺以后都跟著你老干!”

“哦?!”趙三多極詫異的看著跪在面前的閆書勤,不知是因為那一下過于驚訝還是欣喜過度,竟忘了去把閆書勤攙起來。

“兄弟,說那里話!”半晌,他似乎才回過神,一彎腰,一把攙住閆書勤的胳膊肘。

閆書勤卻沒有就勢站起身,而是千斤墜般仍跪在地上說道:“師父,俺閆書勤說的可是掏心窩子的真心話!”

“書勤,兄弟,這,這俺咋當得起!”趙三多臉上的肌肉極力收斂著笑意。

陰云在側邊的道士那張臉上只一掃便不見了。閆書勤的突然之舉的確讓魏道士吃了一驚,不過那只是一閃之間罷了。早在趙三多悄沒聲去梨園屯商量助拳,坐在十八魁弟兄中間的時候,他已經隱約能感覺到一點陰影。只是這陰影是啥東西的影子,他一時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畢竟那時候十八魁怎么說也是黃河以北兩府十幾個縣叫得響的名號,哪里會輕易歸到別人的麾下!所以他想都沒往“拜師”這上面想。然而到了直隸之后,尤其是來沙柳寨,魏道士也深覺十八魁這些年在梨園屯沒有利用好自己的名聲,組織起一支用得上的隊伍。起碼,唉!平常總以多智自居,卻連統一服色這樣的事也沒想到!不然官軍從東昌府到梨園屯,二百多里地,怎么一點知覺都沒有呢!魏道士幾乎只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閆書勤的用意。他看了眼閆書勤,這漢子倒真是個沒多少小算盤,作得主的人!他按捺住自己那點不甘心——或者說只是把那一丁點不甘心像撣灰塵一樣撣了——馬上也一臉謙恭悅色的朝趙三多打了個稽首:“無量壽佛!涓滴之水,終歸大流。書勤兄弟向來行事果決。梨園屯十八魁今后便歸在趙老師旗下,只要是為了扶清滅洋,咱們日后總以唯趙老師馬首是瞻了!”

“好!好!”趙三多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快起來!快起來!俺應你就是!道長,”他兩只手托著閆書勤,沖魏道士說到:“這兩天夏津的老郝和任寡婦,武城的戴大木就會過來,有勞道長恁擇個吉日成全,咋樣?”

“自是貧道分內!”道士打了個稽首。

“好!書勤,”趙三多朝身側的一個漢子道,“擊鼓!讓李四娃、寇玉海他們幾個準備準備,”他又對閆書勤和道士說到:“書勤,老魏,一會看看他們的金鐘罩練的如何!”

他這里還在說話,臺下兩邊的鼓已經“咚、咚咚”響起來。場子里的紅襖子們劈波似的嘴里齊喊著“請大師兄!”往兩邊散開。

十個頭裹紅巾,袒著一邊胸膛的漢子帶著大刀、纓槍闊步來到場子中間,先朝臺上拱手行了禮,又對著四邊廂作了個羅圈揖,面對臺前站定了。

北風吹動了一個漢子臂彎里抱定的大刀刀口的鐵環,蹭在刀脊上發出斷斷續續,輕細的金屬摩擦的聲音。

“開始吧!”趙三多道。

“得令!”

鼓聲又響起來。

場子中一條漢子把另一半身子從半裹著的紅襖子里脫出來,扎下馬步,兩臂往兩邊一抻,定了定,深吸口氣,兩臂又往前一抻,跺腳立了個門戶,又深深吸了口氣,直到臉都憋得都快成豬肝色了,才沖他對面抱刀的兄弟一點頭。那個兄弟立時把刀摘在手上,兩手握定了刀柄,圍著運了氣的朋友直把刀沒腦的拍下去,拍的那朋友身上青一陣、白一陣。

就這么拍了一圈,拿到的弟兄又回到了那位朋友的對面,那位朋友依前面的樣子照瓢畫葫蘆般重新運了回氣,兩眼微閉,嘴里念念有詞了一會兒,復一運氣,大喝道:“來吧!”

鼓聲雨點般在場子里響起,四周一片聲喊起好來。吆喝催著鼓點,鼓聲就著吆喝響成一片。

持刀的兄弟定了定神,揮起砍刀猛然朝那朋友的肚皮砍去!場子里的鼓頓時忘了響,人們的眼珠子都定在這兩弟兄身上。

千真萬確,刀刃結結實實落在那位朋友的肚皮上,可是那肚皮上除了起了個白印兒,竟然啥事沒有!

不要說閆書勤,就是在沙柳寨練拳有日子的老少爺們也只聽說,沒幾個真見識過這樣的功夫。

人們一時竟然忘了喝彩。

還是鼓師先反應過來,鼓槌在鼓邊敲出幾聲脆響,四下里的人恍惚才從夢里醒來,爆發出山呼般的叫好。

接下來纓槍刺頸,槍斷人存的結果讓人群里開始充斥對這幾位師兄崇拜,進而引發了對是否神仙護體的議論。

人們還在嘰嘰喳喳爭論不休的時候,場子里已經換了兩個赤膊的師兄,另有兩位師兄手里拿的,既不是鳥銃也不是抬槍,眼睛亮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如假包換的洋槍。

“書勤,給你看個新鮮的!”趙三多說完話往身后一看,對一個人點了下頭,道:“志坤師弟,今天你露一手吧!”閆書勤順著他望去時,那人雖是一身紅襖,舉止卻跟道士一般,握著柄桃木劍,往前走了幾步,叫了臺下打赤膊的兩個上了臺去,他便舞劍作法,閆書勤聽不大清楚內容,只有“廣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之類以前隱約入過耳,有名號的神仙的名字一溜煙鉆進了耳朵。

他不禁看了看老道,卻見著魏老道站在那里,臉上似乎顯出些詭異的笑。

念念有詞的志坤師弟邊念便將符繞在桃木劍上,就著蠟燭燒起來,眼見得都化作灰的時候,他把劍斜著往天上一指,猛然大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便把桌上落了符灰的一碗水端到赤膊師兄面前,一人讓喝了一口。

志坤師弟另將黃紙現寫就的符給兩人胸口各貼了一道。兩人一拱手,領命下了臺去,站到了距離拿槍師兄五六步開外的位置。

鼓師在鼓幫上敲了兩槌。

沒一個人說話。

拿槍的師兄把槍立在地上,咬開了紙質的火藥包,把火藥倒進了槍管。

鼓幫又響了兩下。

兩個人抽出搗桿,伸進槍管里捅了捅。

如果說之前的刀劈槍刺對閆書勤沒太大吸引力,這一回則完全把他勾住了。

他一看架勢就猜出來了,馬上開始的,八成就是他聽說過的洋槍也打不穿的“金鐘罩”最上層功夫。

他眼睛釘在了那幾個人那里,絲毫沒注意身邊的趙三多臉上流露出的一絲詭譎的得意。

槍端起來了。

兩個師兄瞄準了另兩個師兄的胸膛。

那兩個師兄表現得全無懼色。

“砰砰!”還沒等看客做好準備,兩桿洋槍幾乎同時響起!

兩桿槍槍口馬上騰起兩團青黑濃煙,很快吹向兩個挨槍的師兄,把他倆籠罩在煙霧里了。

人群里有人相互看了看,但所有的人都沒出聲,直到煙霧散去大半。

“咦!站著!”有人狂喊了一句,“站著呢!”

人群里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誰也聽不清嚷嚷的是個啥,但誰都明白,那是由衷的叫好。

“給大伙看看,身上有槍眼子沒有?”有人特別大聲的喊。

馬上就有反應快的從人群里鉆出來,一溜煙跑了過去。

“沒有!”先跑到挨槍子的師兄旁邊的人

繞著圈看過后朝人群樂呵的揮揚著手,“除了娘胎里帶出來的肚臍眼兒,啥眼兒都沒有!”

人群里爆發出哄笑。

閆書勤在臺上也看得傻了。他沒想到金鐘罩的功夫這般厲害。也越發覺得自己拜趙三多為師是個極正確的決定。

一定要把金鐘罩這功夫學到手。

“德潤!”曹作勝跨出院子門,一把迎住了劉德潤他們幾個,“恁來得巧,看看誰在屋里!”

曹作勝拽著劉德潤的手就往屋里去。

劉德潤甫一進屋,只覺著屋里昏昏暗暗的,除了個人背影,看不清個所以然。

“怎么,小劉,”那人轉過身,人看不清,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逼人,“幾年不見,全不認得了嗎?”

劉德潤讓眼睛適應了一下屋里的光線,仔細瞧了瞧,道:“恁······趙,趙老師?!”劉德潤兩步跨上前去,一看,果然是趙天吉。他一搖身子,跪了下去。

“起來,快起來!”趙天吉微笑著兩手一托,把劉德潤扶了起來,“不好認了是吧?”

“上次見恁的時候,還是黑胡髭多呢!”

“是呀!”趙天吉放開手,托著自己雪白的胡髭看了看,“上次恁見俺的時候,士瑞還在。如今也死了快十年了!”

“可不!”曹作勝把老頭扶到椅子跟前,讓他坐了,“那般的英雄!說起大刀會的劉士瑞,哪個不挑大拇哥!讓那幫狗官!嗨!”他邊示意劉德潤坐,自己往一張椅子上放屁股的時候,在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這個仇俺劉德潤可從來沒忘記過!”劉德潤本來已經不太記得這個“叔”,經二人把火一點,不燒出點火苗,似乎過不去這個坎兒。

“中!中中!”老頭說話的聲音還像以前那般中氣十足,三個“中”就像三塊石頭投進了水潭,“德潤,就知道恁老劉家有出不盡的好漢子!”

“咋?”劉德潤對著曹作勝問到:“恁告訴老爺子了?”

“啥俺告訴老爺子?”曹作勝笑了笑,“這巧主意本就是老爺子想出來的!”他看了看趙天吉,繼續對劉德潤說到:“恁又不是沒去縣衙看過!就是百幾十號人也未必能攻的進去。就算拿出吃奶的勁打進去了,還有幾成把握抓得到許廷瑞和魏培喜那小子?張莊那洋廟就不一樣了,就一個長胡子神甫。怎么弄,還不是咱們弟兄說了算?”

“德潤哪,”趙天吉說到:“不能蠻干。跟官府硬碰硬,你士瑞叔就是個前車之鑒啊!明修棧道不成,咱們就暗度陳倉嘛!”

“俺知道要去弄那個洋教堂啊!”德潤道:“只是,嗨!不能親手給魏培喜三刀六洞,不能報許廷瑞去鄆城抓俺閨女的仇,不能解俺心頭的恨!”

“恁真是個!唉!”趙天吉望著劉德潤長嘆了口氣,道:“收拾了張莊的這個洋人,恁的那些仇啊恨的一準,老漢俺給你拍這個胸脯子,一準報了還有多!”

“德潤,咱可是早就說好的,可不興臨時改主意!”曹作勝接過話說到。

“曹哥,恁放心,不能!”劉德潤那口氣還沒順,“只怕便宜了那兩條狗!俺有些不甘心?!?

“趙老爺子剛才的話恁沒長耳朵嗎?”曹作勝話說的變重了,但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現在可不是往這樣的犟驢身上甩鞭子的時候。曹作勝的口氣緩和下來,“弄了那個長胡子神甫,許廷瑞和魏培喜還能有好日子過?恁還怕沒人收拾他們?”

“曹哥,俺還沒傻到這點事都拎不清?!眲⒌聺櫰沉瞬茏鲃僖谎?,“要不然來之前也不會跟俺的弟兄說明白了。”

“俺就說嘛!德潤怎么講當年也是大刀會有字號的人物,咋會在這上面想不開!”趙天吉很滿意,“德潤,恁的家眷安頓在哪里?”

“鄆城老劉莊啊!”

“不成不成!”趙天吉扶著桌子角站起身,“恁太大意了!甭說那地方許廷瑞們都去過,張莊這是要做了,必定是要驚天的!”他舉起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往上舉了舉,“一旦案發,倘知道有恁又抓不到,必定抓捕家眷!恁怎么吃了虧還不長教訓!趕快去另找地方!”

聽趙天吉這么一說,劉德潤暗自驚出一身汗。是?。∽约赫@般蠢!那么多年前的舊事,巨野縣都能派人去鄆城抓人,何況殺了洋人!

“曹哥,”劉德潤沖曹作勝說到。

他話都沒說全,曹作勝已經開口了:“德潤,咱這事哪天辦都成。恁先去把寶眷安頓好!咱們爺們干起事來沒有后顧之憂,也就輕快了許多!”

“中!趙老爺子,曹哥,容俺幾天時間,俺安頓了老娘,馬上趕回來!”

“今天是九月二十,十月初一回得來么?”

劉德潤看了看曹作勝,又看了下趙天吉,他腦子里估算了一下鄆城到梁山再趕回曹莊的時間,道:“中!就這么的!”

“中!奚家那幾個叔伯兄弟和侯七你不用操心,把家里人安頓好,俺和趙老爺子等你回來!”

“德潤,”趙天吉叮囑道:“黑介動身,跟誰也不要說,也不要讓人看見!”

“知道了,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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