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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蕓蕓爾爾
  • 煙嶼Yu
  • 7732字
  • 2024-05-20 18:41:49

我的人生也被一道高墻分出岔路來,而它把我?guī)细]圌山,在這里遇見翠翠一家。到目前為止,我還生活在這里,期間發(fā)生過很多事,增添了很多新面孔。但很難在回憶里找到以前的春節(jié)是如何度過,不過應該會比現(xiàn)在有趣,畢竟記憶是人類最大的精神財富,某段記憶的丟失不比丟個錢包、掉部phone更好受,所以當我重新制造記憶時,也會譴責曾經(jīng)的自己。

這畢竟是無聊的,翠翠和E不可能每天跟在身邊,很多有趣事做過一遍也開始乏味,那么就只能把時間放到小說中來。

小說中的周游還是那個詩小里的小傻個兒,在第四個學年里,有兩個女孩和他有過交集,都被他留到記憶里:一個叫劉蕓,他說是一首歌;一個叫S,他說是一只倉鼠。總之,這兩個女孩都以不同的方式進到他的生命里,在這個孩子的內(nèi)心世界里激起很多層浪花。

這層浪花是昨天的雨雪天激起的,起因是臨別前S那句邀約。我們知道,文具店里墻柜上擺放的玩具陀螺一直是周游心里的芥蒂,他很早就動搖過心思,每每離開文具店前,都會不經(jīng)意瞥上一眼,但標價卻要讓他望而卻步,最終只能悻然走出。

為這樣的小玩意兒,周游不止一次把零花錢攥在手里反復翻數(shù),也動過壓歲錢的心思,當然,這種心思的代價及其的大,搞不好會被父親追在后面打。實際上,他只需要向父母準備一套完善的說辭,擺出一副和善的態(tài)度,再講得乖覺些,也不失一種方式。可周游往往會忽視這個選擇,對他來說,世界先是自己的,其次再有其他的存在,至于父母,本身就和他隔了壁壘。

而現(xiàn)在憑空有一項新選擇:接受S的邀約。這選擇沒有任何代價,只是傾訴過彼此的郁結。周游很難相信,一場偉大友誼竟能給自己帶來如此頗豐的收獲。這是自然的,偉大友誼的意義就在于此。

訝異的同時也覺乎著該備些回禮,所以在今天,他給S帶去水果,在早自習前偷偷放在S的課桌里。

“哎呀,誰在我課桌里放的水果,還是我最喜歡的楊梅哦!”

一時間,整個四班人聲鼎沸,都各自議論起來,一陣陣的把周游搞得頭昏腦漲。

“誒,誒,周游!”過了許久,劉蕓的聲音才傳到周游耳中,“嘿嘿,是你干的吧?”

“啊,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嘛?”

“行了,你還想在我跟前裝啊?”劉蕓閃過一個狡黠的眼光,“你快告訴我,昨天下午和S都聊了些啥。不然的話......”

周游畢竟和這個女孩有很長時間的交集,很清楚她的內(nèi)心。所以很自然就把全過程毫無紕漏地講述一番,除了S的父母。

“這樣啊,那你肯定很想玩那個什么陀螺吧,否則怎么可能干出這種蠢事啊。”

“嗯,是很想......”

“所以說你們男生啊,就完全不懂這些小心思,你想啊,平白無故給異性送東西......”講到這里,劉蕓戛然而止,不再說下去,只是不斷擺手推辭周游的追問,臉上泛起陣陣紅暈。

可周游只知道這些水果是為了不讓自己感到尷尬,卻沒想到此前要接受更為難言的尷尬。所以在下課后和S的交談中又引起一陣笑聲,S只得一邊道謝一邊給周游補充劉蕓未說完的話,結果是這番話又在周游的內(nèi)心世界里激起一陣蕩漾,浮泛在臉上又是一抹春光。

S想讓班上所有男生都來玩陀螺,所以幾周前便向每個男生發(fā)出邀請。S說:“明天,就是明天下午了,放學后在食堂旁的鐵棚里集合,你們要記得!”

周游還看到老郭和老馬,以及那個唐雨陽,他們都曾明確表示過自己是沒興趣的。心中又免不了詫異,他不會明白,曾經(jīng)婉拒自己很多次的他們怎么又決定要加入進來?這問題放到詩小會被時光無情吞掉,放到現(xiàn)在就有兩種情況:

一是反悔的人會受到人們的冷嘲熱諷;

二是人們不敢對反悔的人冷嘲熱諷。

至于哪種發(fā)展更合適,那就是評判家的事了。所以還是回到詩小來吧。

第二天下午,男生約好時間,聚在鐵棚角落里。貼在圍欄邊擺弄刺桐花的、坐在凳子上咂嘴嚼舌的、正襟危坐在一旁的,無一例外都凝睇著S的黑書包,而S被他們圍在正中央。

“好嘞,現(xiàn)在我宣布,開始分發(fā)陀螺!”

霎時間,整個群體爆出一陣野性的歡呼,剛才的矜持全然消散。當然,陀螺的款式只局限于那幾種,有相同的樣式是必然的,對男生們來說倒是細枝末節(jié),很多拿到手便向校門外奔去,文具店外的街道上已有一群孩子圍在陀螺盤邊。

這里要闡述一下陀螺的玩法。像周游所在的2012,陀螺就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拿著皮鞭抽木疙瘩了。而是塑料和鐵環(huán)裝在一堆的玩具,每人配有一個發(fā)射器,一抽就能讓它轉(zhuǎn)得極快,可以一群人圍在塑料盤邊緣看自己的陀螺如何在眾多陀螺中留到最后,也可以讓兩個陀螺互相對撞,甚至能在任何地方讓它旋轉(zhuǎn)。

陀螺分完了,鐵棚下只留了周游一行人為S收拾東西,幾個孩子開始聊起日常。正要走時,S眼中卻透出惶恐。在她對面,高他們一頭的瘋子正邁著碎步,顫巍著身子朝他們走來,身上還是那件和垃圾無異的運動服。S率先尖叫起來,隨后的周游們也在臉上顯出一副誠惶誠恐,擁簇著S往圍欄邊靠。也許想到手上的陀螺,老郭老馬挺起身來,裝出一副舌戰(zhàn)群儒的樣兒,對著瘋子一頓申申而詈。那瘋子有了反應,反而楞在原地做一只靈長目動物,嘴角也有了顫抖,似要開口,卻仍把話塞進肚中。

瘋子而后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竟躺在水泥地上嚎哭,還把大地當床,在其上撲爬滾打。盡管瘋子在哭喊中傾注了內(nèi)心的苦楚,卻被詩小的孩子們當作虛偽的假象,她是詩小唯一的瘋子,是只可供玩弄、只會吃飯排泄的人形動物。唯獨S,躲在周游身后怯怯念著:也許她只想玩陀螺呢?像你們一樣。可沒人聽取,他們不斷定義瘋子的存在,給S灌輸這荒謬的事實。

老郭決定沿測道奔出鐵棚,所有人都確信她又將和地板的油污混到一堆,那團油成塊的頭發(fā)便是佐證。誰想這次的瘋子竟忽地拾起紅磚頭尖叫著朝他們奔來,嘴里也有了謾罵,卻沒人能聽懂。

直至某個深夜,周游才憶起,瘋子斷續(xù)的罵聲是跳繩被毀的舊事重提。恍惚間他又記起瘋子的確是喜歡跳繩的,詩小漫長的六個年頭里,只有大課間真正屬于她,只有這細小的罅隙里,她才能和正常人一樣隨繩起舞。可這瘋子又憑什么斷定那跳繩是周游毀的?盡管他明白自己的跳繩在四班數(shù)一數(shù)二,卻和瘋子隔了整個操場呀!

周游有些膈應,便不再想,他只曉得那個下午在校門口分別后,自己便隨S走上那條回家路了。

“周游。”S莞爾一笑,“怎么樣,沒騙你吧?”

“嗯,這個陀螺,謝謝。”

S仿佛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擊中,身體震得明顯:“沒事......對了,我倆一起走吧。”

回家的路上周游還是不自在,公路的車流和S的黑書包他都瞟過,眼神飄忽不定。他知道,這是心靈在作怪。

S打破沉默:“哈哈,還是不習慣和女生一起走吧?”

“啊,不會,只是......”

“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嘛,看,今天天氣多好。”S指向天空,的確,空中的云被風吹得很散,卻始終沒斷,彼此連著淺薄的流線,這些是另一個世界的羊群,浩浩蕩蕩行走在藍草原上,我們透過虛無的界線對望彼此,感受世界的偉大。

這條路周游已經(jīng)走了四年多,大多數(shù)時間是一個人在走,所以當他涌在人潮中時,也有那股奇風拂過他的臉龐;當他遠望西方的重巒疊嶂,也能知曉四季的奇物在風里陪他。他回想起那個下午,有溫柔的太陽光和大片大片的紅云,還有那個女孩,像流云般推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圍在身邊陪他講話,也有一首唱了很久的歌。這些場景會永遠在他的記憶里住下,時間一直往前走,它就變成一種虛幻的概念,像厚重的云層。

周游沉默著走完全程,一路上,他有很多話想說,但都停在嘴邊,仿佛有道永遠跨不過的坎。就直愣愣看著S把心底的話全抖出來,直到說不出話來,把這條路走得干癟又乏味。

接下來的時間,周游把自己全交付給陀螺。和那些孩子們一樣,每天都在等待,等待放學鈴的響動,仿佛詩小和教室是永恒的牢籠,我們的小囚犯們就在牢籠里默念解脫的倒計時。這樣下去,周游的生活就變成純色了,什么劉蕓的約定啦、答應過的自制漫畫啦、所有的課程啦,都不重要了。他會和丁子江摒棄前嫌,拉上老郭和老馬,每天重復著昨日。對周游來說,這的確是好事,至少他開始打破壁壘,逐漸融到四班里來。但對于讀者,這種情節(jié)總有股異味兒,像炒過的折耳根。

故事還要講下去,又是一周,周游還是和往常一樣,放學鈴敲響就抓起書包往文具店奔去,和那群孩子們圍在一起,人群紛紛涌入文具店,店外的街道同樣人潮洶涌。周游可顧不得這些,這種環(huán)境絲毫影響不到他,眼角還笑成了縫。

這時,有人輕拍著他的背,身后隨即響起劉蕓的聲音:“周游!”

這突兀的舉動著實把周游嚇得不輕,只蹲在那里發(fā)愣,腦內(nèi)掀起一陣風暴。

“周游!你蹲在那干嘛呢?”又是一次呼喊,我們的小主人公徹底沒了掩體,此時,已有目光向這邊匯聚。

“玩......玩陀螺呢。”

劉蕓彎下腰來,雙手撐在肩上:“陀螺,那我也要玩,周游,你教我唄?”說這話時,那長發(fā)垂在空中,幾根細絲似乎賦了靈魂般拂在周游臉上。

許久,這孩子才回過神來:“那個,現(xiàn)在不行,人......太多,下次,下次一定會的。”

他聽見背后傳來女孩的答復,隨即肩上那股力量消散開去,目送她們進到店里。整個人才放松下來,呼出一口長氣,不過也沒了興致,匆匆背起身邊的書包就踏上回家的路。

周游慶幸當時并沒有四班的同學,否則很難解釋。他更無法理解,劉蕓這突如其來的搭話是為了什么。也許她只是路過,偶然見到自己的同桌正蹲在地上傻笑,就想去逗逗他;也許真揣了什么心思,要來找小傻個兒理論,只是見到那傻樣兒,只得換副嘴臉。

這些都有可能,但有一點要說明:自始至終他都認為自己是無關緊要的,外界的一切看法對他來說都是浮云,所以他會覺得日子舒坦。但實際卻不是這樣,當他走出來就會知道,也有藏在人海里的關懷,那偶然間來的,卻又細致入微,像五線譜中某個撥人心弦的音符。只是,這孩子很難走出來,至少現(xiàn)在,他還在路上唱無名的歌。

這事還有后續(xù)。當?shù)诙斓闹苡翁みM教室那刻就該明白,有些事,必須得想出個結果來,否則就會引來一雙藏在暗處的眼睛。

“今天又來這么早?”

“你也是,每天早上都卡著時間到。不說這個,問你啊,你那陀螺什么時候買的,我記得很貴吧?”

“這個......”周游轉(zhuǎn)過身來,悄聲說著,“你得替我保密,和所有女生!這陀螺我可買不起,是S送的,哎,她這人不就這樣嘛,好相處,又有趣,還大方,和你們說的一樣。”

說著,周游把陀螺塞在她手里,望著手里這個小玩意兒,很難看出這東西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把男生們迷得沒了心智:“所以,你還教我玩嗎?”

“當然!有空就教你,這東西啊,很簡單的。”周游臉上掛著笑,“不過,今天不行,一直到周五都不行,我和他們約好了,星期六下午應該有點時間,要不——”

“——啊,那算了。”

這拒絕把周游的興致活生生打斷了,笑容僵在臉上,逐漸沒了聲色。

“我說你啊,怎么還玩呢!忘啦,開學時唐老師把我們分在一起做同桌的目的?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好同桌是必然的?我告訴你啊,這不可能,也許......下學期就分開了;也許是五年級分開。總之,我和你是不會,不會一直做同桌的!

不過我這個學期還是和你經(jīng)歷了好多事哦,這倒是真的:像你從文具店給我?guī)У牟噬埽质悄愦饝^的自制漫畫,我給你借過的數(shù)不清多少次的筆,幾乎把我文具袋里所有的筆都借了個遍,哈哈!還有運動會,你和老郭他們——不行,想到你們玩的那些我就想笑——和他們在操場上拿拉拉棒當武器,對了,你不是跑得挺快嘛,下次田徑也去為四班爭次光?總之,我覺得,和你做同桌真有意思,僅和你發(fā)生過的事就有那么多!”說這些話時,劉蕓把手臂張得寬極了,呼出的白氣把眼鏡染了一層霧。

“不過,現(xiàn)在的你,真無聊!”

這些話直戳著周游心門,他只得惘惘不甘地應著:“我......對了,我和丁子江他們玩在一堆了,我們都一起玩陀螺,你不一直想讓我多交幾個朋友嘛?”

之后的故事就是不斷的爭吵了,是的,周游很難相信,自己和這個留在自己生命里的女生,這首唱不完的歌,竟也會起沖突。他想起S說過的話,心中的底氣開始潰散,反復的言辭愈發(fā)蒼白無力,最終向劉蕓搖起了白旗。

思索再三,周游決定還是先把朋友們的陀螺約定放下,去把劉蕓的身影追回來。這說明,我們的小主人公還想讓這首歌繼續(xù)唱下去,至于這句道歉的分量,我想,就只有周游能明白了。

“劉蕓,下午放學一起回家嗎?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走過回家的路了。”

一陣沉默后,劉蕓開了口:“好啊,一起回家。”

周游不清楚這是破鏡重圓還是單純的應承,但他清楚,下午的回家路,必是一次自我的試煉。

距那個溫柔的下午又過去多久時間了?這是連我都忘掉的答案。這是沒辦法的事,我的記憶隨著歲月的增疊不斷削減,這樣下去,遲早會患上癡呆:假如明天就傻掉,就是少年癡呆;生了孩子再傻掉,就會成為中年癡呆;最好的結果是老年癡呆,那時候一切都將成為過往,像升騰的炊煙,要融到云海里去。所以我應對的辦法是堅持閱讀和寫作,我想,這應該是最合算的方式,既不像花錢買罪受的富豪、也不是信奉虛無的教徒。但這畢竟是個漫長的過程,有的二十歲就放棄了、有的則四十歲、還有將近七十的老者。相對的,這就是他們的精神壽命。

這天的雨來得有些倉促,仿佛是專程趕來為周游增添憂郁的氛圍。兩只雨傘晃晃悠悠走在路上,周圍平添一份雨水:平緩、纏綿、柔和的雨聲裹在雨水里,像孩童般繞在他們身側,浮泛在他們心頭。而這天的路卻走得靜默,沒有《友誼地久天長》、沒有微風拂面和無盡的閑談、連那份矜持都散得開了。周游始終沒能開口,劉蕓也一直等待著,就這樣,就在某一刻,時間不再流動,它向四周分散開去,一切事物都隨它而去,路旁的銀杏葉會落盡、腳下的磚石會瓦解、土地會生出野草,風又吹得狂野。下一秒,我想起海子的詩——“雨是一生過錯,雨是悲歡離合”。它將詮釋這段路,以及周游心底的歉意。

“周游?周游!”這聲音把他拉回到時間里。

“啊?我在。”

“又走神啦?”劉蕓倏然一笑。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我心里,準備了很多話。”

“沒事,我原諒你了。”她轉(zhuǎn)過頭去,摘下一支藍牽牛,“感覺,不和你說點什么,就渾身不自在!”

這雨一直下著,久久停不下來,它怪得很。冬天的雨本就少得出奇,幾乎是見不到,但這天的雨仿佛是從下個春天里逃出來的,纏綿著下個不停。但是啊,也好也好,總有幾場雨是把全身打濕的,這種時候?qū)χ鴦e人哭,也不會有人知道。

后來,劉蕓也沒怪罪S,她和所有人一樣,容易接受一切新事物。男生們的陀螺約定自然還在繼續(xù),一直到第三周還停不下來。他們說陀螺很好玩,一玩就停不下來,倒也不用去理解陀螺有多好玩,他們覺得玩不夠就行了。所以男生們交換著玩,每個人都把款式玩了個遍;男生們還偷偷拿來新的玩,他們知道,S的黑書包里裝著很多秘密,新款式的陀螺就是其中之一。總之,陀螺在塑料盤里轉(zhuǎn)得飛快,轉(zhuǎn)出一股風來,把12年尾巴上的四班攪得天翻地覆。

再后來,S發(fā)現(xiàn)他們了,也許這孩子一早就猜到會有這事發(fā)生。所以,她整個人顯得若無其事,很輕一聲:“我早知道了,一點都不生氣,真的!”她向男生們伸開臂膀,擁上前去,這時臉上就有了笑。盡管每人心底都磨出了愧疚,但這個小個頭的怪女孩所展露出的熱情,他們每一個,無一例外都張著嘴接受了。

最終,這個故事的結尾發(fā)生在12年最后一周。男生們的陀螺約定結束得很倉促,甚至可以說一瞬間。周一下午,太陽光透過窗戶把孩子們的臉映得通紅,有的熱得開始脫衣服。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唐老師突兀闖進教室,把備課本往講臺上一拍:“坐回座位,班長和各科代表開始檢查男生課桌和書包,包括本人!”

至此,男生和S的陀螺故事結束了,無一例外,每個男生的陀螺,不分新舊,全被搜刮出,這些小玩意兒擺在一堆倒真成了一座小山丘。每個男生的臉上都無一例外的掛上失落或木楞,那些個模樣要么被狗咬了,要么被爸媽追著打了一頓。

時間再往后走,這學期就結束了。可它,也就幾個月嘛,我這樣安慰周游。最近一直在寫,他卻沒在夢里,他真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一直躲著我,把我看作災厄的象征。可我還是要寫。陀螺被沒收后,很快就進入期末總復習。這樣特殊的時期,整個四班也變得驚愕起來,起因是一夜間塞滿所有課桌的白紙花。

這事傳開后,自然要引來其他學生的觀望。這段時期下,有幾個肯定的端倪:無一例外,整個四班都收到這份來路不明的禮物;這紙花極大的,材質(zhì)又好,要折六十個定要費些精力;此人得是大高個,否則教室外的窗戶沒人能爬上去。且能確認的是,這人只能待到所有人離開后才會翻進教室。

班外的猜忌愈發(fā)繁多,日日守在門外的學生們甚至引來教導處的注意。至于班內(nèi),早在第二天便查得水落石出:其實,紙花上還有一段對話,盡管字跡頗有章草的形意,但還是能從字里行間辨出內(nèi)容,那正是那雨雪天里的周游和S聊過的所有。如此一來,小主人公也得戴副面具才能見人啦!

他想解釋些什么,可那面具下的眼眸透出的惶遽又讓他望而卻步。周游癱坐在木椅上,時間似洪流般流過他的軀體,浸濕他的衣衫,隱約間竟嗅到一股腐敗的氣味,這小傻個兒支頤著臉龐,心里默念著:這簡直和燒輪胎的味兒沒兩樣嘛,現(xiàn)在這處境,倒不如去燒輪胎呢!

“周游,你真把課桌翻遍了?”

“當然,怎么,你也不信我?”

劉蕓只掩著臉笑:“再找找,你就不好奇這味兒從哪來的?”

周游揣著疑惑將手伸進桌內(nèi),頓時,內(nèi)心的怒火和慶幸一同迸發(fā),他站起身來:

“你們都看好了,我被那賤人整得更慘,看到?jīng)],這就不可能是我干的,我又不是那瘋子——”

周游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癱在座位上。而后的教室人聲鼎沸,所有孩子仿佛被釋迦牟尼點醒,各自論述起內(nèi)心的猜想,每個論述的結果,都不約而同指向那個大他們兩屆、蓬頭垢面且人高馬大的瘋子。

男生們自發(fā)組織了全權代表,要去五樓討個說法;女生也大多認可瘋子裝了四年的傳言。至于S,只蜷在角落里當個小沉默者。孩子的行動總是迅速且無足輕重的,當男生們走到五樓才開始考慮瘋子的同班同學是否會阻攔的問題時,答案便心知肚明了:他們相信,臭名遠揚的瘋子必會讓同一屋檐下的旁人抬不起頭,屆時再商量,一切問題必定不攻自破。

如其所料,這群畢業(yè)生正把瘋子追得滿教室跑,他們以此為樂。此外還有聚在一堆談天論地的、躲在窗簾后化妝的、藏在桌椅間擺弄phone的......這是詩小黑暗的一面,最散亂的班級。這種班級的學生大多是好商量的,只需給他們遞些漫畫玩具,便可和他們成為兄弟。男生們商量的結果是把瘋子騙到走廊里,再好一頓收拾。

過程進行得很順利,瘋子耷拉著臉,捂著頭走得很慢,身后的男生們又開始嘲弄。恍惚間,周游走了眼,以為瘋子哭得厲害,即將被逼到跳樓。他輕聲驚著,卻沒人回應。

“你個賤種,裝的挺像嘛?再給我瘋一個?”畢業(yè)生辱罵著,手中的冰水隨之潑去,“你自己瘋就算了,咋還去欺負比咱小的?真以為自己可憐就犯賤?”

瘋子雙手緊握鐵門,將臉側過,只留了那頭油膩的短發(fā)與畢業(yè)生相視。所有人都清楚,門后是天臺。畢業(yè)生被這舉動激怒,把塑料瓶當飛鏢扎過去,正中瘋子腦殼。他獨自上前,隨著一聲賤種,瘋子頭上又多了一口唾沫。

沉默貫穿了空氣,黑暗收縮在走廊盡頭,唯有鐵門后的天臺,閃著影影綽綽的光。瘋子別過頭來,渾濁的眼神里埋著肅殺。她開始吼叫,對著畢業(yè)生的耳畔如山魈般嘶吼,口中呼出的熱氣令其連連退步。畢業(yè)生被這瘋樣嚇得癱倒在地,若非其后的同僚將他拖走,瘋子大概率會把他當作獵物。

“走啊,你們想死在這里?”

男生們隨人群離開,跟在最后的周游不忘再瞥一眼,他看到瘋子癱坐在地,脫去棉襖的她開始爬向門外,周游心中一涼,原來鐵門沒鎖,她想自殺!周游想開口提醒老郭,卻被老馬打斷:“趕緊走吧,瘋子不值得同情!”

自此,瘋子便不再出現(xiàn)了,據(jù)那群畢業(yè)生的傳言,瘋子被學校停了學,至少得下個年頭才能見到。四班只覺著少了解悶的樂子,此外便沒多少談及瘋子的話頭,彼時的四班,得顧及不消幾日的期末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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