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軍果毅都尉求見韋相!”
劉備身著全甲,踏入了院中,他大步朝堂中走去,腳下咔咔作響。
堂中的韋見素聽聲抬頭,看到了劉備,他眼角一扯,嘴唇微彎,臉上的笑容卻更盛了。
韋見素站起,腿碰到椅子發出“呲”一聲,竟是有些急切,臉上也極為歡喜,就像多年好友來訪一般。
“哈哈哈,原來是劉將軍,將軍年輕有為,氣宇軒昂,真是讓我春風拂面一般啊。”韋見素語氣熱情,熱情到讓劉備都有些詫異。
韋見素鼓掌拍擊而道:“外有忠臣運來財帛,內有良將堅守在側,圣人天佑之!國家有望啊!”
堂中眾臣見韋見素這個態度,也立馬滿臉堆笑,輪流朝劉備行禮問好。
劉備一一回禮,韋見素滿意地點點頭,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劉將軍此番前來,可是有事要稟告?”
劉備抬頭,他覺得這人有點奸猾,但還是面色如常地道:“韋相,在下暫領飛龍軍,陳玄禮扣著軍餉不發,稱讓我來尋韋相這邊,說韋相這邊有章程。”
“哼,陳玄禮那廝……”韋見素作惱怒狀,說道:“劉將軍乃忠義之士,飛龍軍乃忠義之軍,劉將軍莫慌,飛龍軍有多少糧餉支出,你列個折子來,我這邊來報,定不會有折扣。”
“陳玄禮那獠,嘴上不說,卻把逆太子的事算在了楊相頭上,對韋相也有怨言,此人小肚雞腸,怕是連劉將軍也恨上了啊……”旁邊有個官員說道。
劉備默然,他頓時明白了一切,陳玄禮原來把他當作了“楊黨”一員,怪不得不肯發軍需,而韋見素也怪不得如此熱切,因為他眼中的劉備早已是“自己人”,是屬于楊國忠的“政治遺產”。
而李隆基,恐怕他也樂見其成兩方制衡,怕是路上就已經煽風點火了。
但軍隊乃殺伐之器,李隆基這般平衡只怕會埋下禍根……
韋見素讓劉備落座,然后朗聲而道:“諸君皆是忠君愛國之人,吾等當一起努力上進,為圣人排憂解難。”
“愿為圣人排憂解難!”眾官一起高呼著,都面露激動之色。
劉備微微皺眉,他這幾日惡補朝中關系,今日堂中所坐之人,大多名聲都不太好,可以說是豺狼冠纓之徒,讓他們如此激動的,只怕是“上進”兩字。
“歲寒知松柏,國難見忠臣,諸君一起努力。”韋見素高舉雙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眾官繼續附和。
韋見素點點頭,突然,他的臉色又嚴肅了下來,他雙手向下壓,示意眾人安靜。
他拿起了案板上放的一張紙卷,語氣凝重地道:“還有一事要提,右衛率府兵曹參軍杜甫,雖有詩才,但妄議朝政,誹謗圣人,圣人已令嚴查,杜子美已被逮捕下獄。”
他冷冷撇了一眼眾人,道:“圣人最近怒氣未消,近日我等且不可再觸怒圣人,圣人那邊下的令,無論是什么,都要照辦,明白了嗎!”
看眾人連連應諾,韋見素把那張紙卷拍在了桌子上,擺擺手問道:“你們卻說,最近城中最要緊的事是什么?”
“西京淪陷,此時最重要的當是整備兵馬,重奪長安。”一官員立馬出聲道。
“錯啦!現在最要緊的卻是先下川蜀……”
“不對,應是傳令靈武軍,查明逆太子去了哪里……”
眾人七嘴八舌地爭論了起來,但韋見素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仿佛沒有一個人說到他的心坎上。
“都不對,此時最重要的,卻是趕緊為貴妃搜尋首飾珠寶,貴妃喪族兄,心情低落,圣人一直憂愁此事,無心理朝政,我等尋首飾討貴妃歡心,就是為圣人分憂,這才是當務之急啊!”
終于有一個官員說出他心聲,韋見素大喜,贊揚道:“說的對,這才是要緊之事!”
堂中眾人頓時醒悟,紛紛開始討論再去哪搜刮一些珠寶首飾,或者去哪尋些奇珍異寶,來討貴妃歡心。
看著這堂內烏煙瘴氣的場景,劉備也只能一言不發,安靜地坐著。
隨著討論完畢,韋見素說道:“無事就散吧。”眾人開始離開,劉備也站起。
此時韋見素卻走了下來,握住了劉備的手,表情誠懇地說道:
“久聞劉將軍大名,楊相在時總提起你,說將軍是國家棟梁,今日一見果名不虛傳,今后當一起為國效力!”
劉備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厭惡,韋見素雖握住了他的手,卻沒有勁道,顯得軟綿綿的,內心不真誠且冷漠。
他并不是真心想要與劉備建立深厚的聯系。
但劉備城府頗深,眼神平常,想了一下,劉備從容說出了韋見素想聽的那句話:“愿為韋相分憂。”
韋見素狂喜,他沒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有這么大,輕易折服了對面,他歡喜說道:“劉將軍,你之前怕是不知,近日有一批蜀錦要到,將軍既為國效死命,我定當求圣人賞之。”
言語中是迫切的招攬討好之意。
劉備也不推脫,他拱手道:“謝韋相。”
“好好好!”韋見素哈哈大笑,轉身喊來身邊侍從,讓劉備先支取百兩黃金使用。
待韋見素離開后,劉備輕輕搖頭,此人言行不一,一心媚上,不可深交。
……
……
但韋見素對劉備是真下了血本,看來他迫切想要一支他能影響到的軍隊,所給的百兩黃金竟然沒有克扣。
當然這百兩黃金沒有全是黃金,是有黃金,也有金銀器,甚至還有珍珠寶玉、綾羅綢緞,共計大概60萬文錢。
這筆錢數額已經不少,此時一匹馬是3萬錢,這就是20匹馬。
而天寶年間,一斗米為150錢,60萬錢就是4000斗米,足夠一千人吃40天了,當然此時的米價肯定要更貴一些,而且只會越來越貴。
這些錢由韋見素的家仆駕車送到劉備營中。
離開韋府時,劉備遇到了進府朝他索賄的管事,那管事一見他,直接跪倒在劉備面前,渾身發抖,卻是連話都嚇得說不出來。
跟著劉備的管事明顯身份要高一點,他沖過去,用盡全身力氣狠踩對面腦袋,邊踩還邊朝劉備賠笑。
劉備不喜如此,讓那管事停下,牽過自己的馬匹,離開了韋府。
……
牽馬走在郡城中,扶風郡雖偏僻,但街上行人也如織,民風更是豪放,哪怕碰到劉備這樣的執銳披堅之士,行人也沒有避開,反而主動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甚至有幾名臉紅的小娘子主動上前搭訕。
盛世之民,本該就是豪邁大氣的。
踏著青石板的路道,劉備來到一間茗鋪前,門楣上掛著一塊黑木牌匾,上面鐫刻著“清風雅韻”四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
有侍者接過了他的韁繩,引他進入,茗鋪內,竹制的桌椅擺放得井井有條,桌面上鋪著細白的麻布,顯得整潔而雅致。四周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山水畫,墨色淋漓,筆力遒勁。
劉備不是來喝茶的,他是被人約在了在這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