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擊打在鐵塊,雨水擊在窗弦。
紅塵駐的包廂里,也有兩個杯盞相互碰撞,灑出一兩滴酒水。
“我方才從族禁之中出來,對外部勢力不甚清楚,但也知道落云宗大動干戈不過多久。柳執事與我方家聯系密切,你再與我這個方家子嗣主動聯系,我擔心對你是否會影響?”
方長辛是方長玄的堂哥,也是方世崇的獨子,矮矮小小,眉目跟老子有幾分相似,但身材差了一大截。
“長辛說笑了,宗內出手只針對魔修,其他人反倒受到的波及不多,況且我豈能不顧方家的恩情?”
柳慕清一襲碧衣,白色內襯,脖頸露出大片雪白,衣服寬松依舊勾勒出驚人的弧度。
對于這個方長玄的大哥,她了解也不多,但其人在方家是方世崇的獨子,而方世崇不出意外即將頂替年邁的方家老祖,族內已經有了將權力逐漸交接出去的打算。
因此可以說這是方家的二代掌舵人,在落云宗的外院中總評排行第十九。
雖說修為煉氣五層,低于自己,又與方長玄同一個字輩,但由不得她不謹慎對待。
“鳳陽閻家當年受到過追殺,在轉移至蒻水城的過程中受到過方家的庇佑,才順利存活下來。”
“故而現存的閻家人,有義務替方家的嫡系子孫鑄就一件法器,品級不超出自身一個小境界。”
“如今賢侄已然煉氣五層,想來去要一件上品法器不成問題,法器自然以武器最名貴。我聽聞閻家這小子前幾天為了鑄器專門回了趟族內要材料。”
“看來是匆忙趕制為了出某樣器具,平日里宗門內要找他還不容易。”
柳慕清意指方長辛應當趁此機會拿一把兵器,但后者對這些外物興趣不大,轉向其他話題,
“聽聞東隴青溪門最擅養意境,道術不以直來直去的攻防為主,而是更像鈍刀割肉?”
柳慕清點點頭,小酌一杯酒,
“不錯,摹畫山河、覆海真意、熔山火道是青溪老祖的看家本領,青溪門大多專修這三種的其中一種,所以道術造詣很是不凡。”
方長辛入門只有三年而已,對于上屆的情況并不如供職執事的柳慕清了解,問道:
“不知道小輩能將意境發揮到幾成功力?”
柳慕清沉吟少許,吐氣如蘭,
“上屆傳承石碑開啟,來的青溪門弟子五人中已經有一人已經摸到【氣即生念】的境界。”
方長辛思索了陣,
“【氣即生念】?那是什么境界?對應修為是煉氣中期還是后期?”
柳慕清思索了陣,道:
“若是把青溪老祖的【意臨山河成】作為第三境,【念化諸相】作為第二層,那煉氣中期的弟子便已經是得以初窺門徑的第一層境界。當然這指的是這意境的境界而非修為境界。”
“只是第一層,似乎不足為懼?”
方長辛疑聲道,眼神不自覺的在對方身上逡巡,尤其在露出最多的地方停留了陣。
柳慕清對這種視覺侵犯有了些惱意,但依舊壓下火氣繼續闡釋道,
“就上屆的戰績來看,戰力遠遠超出尋常的煉氣中期弟子,足以和正統宗門內的后期弟子媲美。單就術法來講的話,自然沒有超出煉氣的范疇。”
“不過當年那名弟子雖然只是煉氣中期的境界,但也將當時還在外院的陸白風打了個不相上下。”
陸白風即是當初在白霧林中指揮眾人拯救王延的弟子,也是剿滅方家魔修的帶頭之一。
其人在宗門聲名顯赫,方長辛自然不陌生。
方長辛這才覺得警惕起來,陸白風如今在內院也是排名第七,絕對是宗內的頂級天才,是將來作為長老的儲備人選。
這樣的人物,上屆石碑時候也不會多弱。
“我從族禁出來,獲得方家心魔海域傳承,這二者同屬于領域類道術,卻是想跟意境道術分個高下。”
方長辛品了品酒,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自顧自的說道,
“方家如今岌岌可危,連單筑基坐鎮的仙族如今也開始覬覦方家的位置來了,我們在不顧一切往上爬,下面的也同樣在奮力向上,爭取一個世家的地位。”
“這批魔修耗時日久,花費了眾多心力,這一次被落云宗鏟除,方家算是斷了一臂。然而下方的餓狼都睜著綠油油的眼睛觀望著,父親光是處理族內事務就殫精竭慮,我卻是要趕緊成長起來,才能為他分擔一些。”
“我爹給我定下的任務是守正,但我卻想要的是中興。我要固若金湯的城池,也要成群的妻妾,還要遍地的兒女,我要二十二峰上都揚起方家的旌旗,我要秋陽郡的每一個凡人心中都住下一個仙家方姓。”
柳慕清聽著此子的話頓覺心驚,下意識拉了拉衣領。
雖說和方長玄同樣的圖謀權柄和美人,但也感到這人的不同尋常來,他的野心大的讓人膽寒,卻又同樣像他老子一樣多疑。
方長辛語氣并不見多慷慨,仿佛更執著于內心的謀劃,他思考了會,問道:
“三河寺此次來的又是哪個字輩的人?”
柳慕清作為執事,消息更加靈通,這次本就是受到方世崇的委托而來,
“‘塵苦明心’,前兩次來的是苦字輩,這屆是明字輩,看名單得知是明心、明境、明月、明懸、明禪,修為應當都是煉氣三層到煉氣四層。”
“明禪?真是好狂妄的小子,釋家內也敢取這個名字?哪個僧人敢說自己明禪,誰敢說自己參透了禪,這是要捧殺此子啊。”
“不過是一個披著釋家皮囊的道宗,哪里講究這些。”
柳慕清不予置評,繼續說道,
“竹樂宗還是那副不爭不搶的模樣,今年很可能又是墊底。不知道今年誰能拔得頭籌,陸乾雖然在外院一枝獨秀,恐怕真正對上三郡的高手,也未必能占到多少好。”
聽完傳承石碑的事,方長辛沉默了陣,想到更長遠的東西,喃喃道:
“這棵大樹已經樹立不了多久了,盡可能多薅下兩片葉子來,也不枉方家供奉這么多年。”
“江河易變,古木將摧。據我了解,落云宗現今的長老之中,似乎無一人是筑基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