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沈柒是在間接承認,在她的內心深處,自己依然有很大的影響力嗎?
江檸咀嚼著這話,許久才輕輕笑了出來。
楊露剛關好門,回身恰好目睹了這一幕,忍不住詢問:“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開心?”
江檸立即收斂笑容,正準備開口,卻聽到旁邊的沈柒幽幽地說:“我在想寒假結束前,她大概需要布置多少作業給我,才能使我痛不欲生。”
楊露大笑:“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都已經放寒假了還給你補習啊?”
沈柒無辜地聳肩:“沒辦法,她爸媽不在乎放假日,所以她每個月仍需要定期匯錢回家。”
楊露先是一驚,隨即安慰江檸:“不用擔心,等你高考結束后,所有事都會過去。
但現在若資金短缺,記得告訴我。”
江檸乖巧地點了點頭。
沈柒見此,一邊不滿地低聲說道:“江檸,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么呢?“
江檸困惑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理解不了這種比喻:“這就像是個假裝在外打拼被老板欺負,哭訴回家撒嬌的小姑娘啊!”
...
晚餐后,沈柒沒有讓江檸回學校,而是邀請她來到自己的公寓。
疲憊地斜躺在沙發上,沈柒沖著江檸問道:“冰箱里有蛋糕,你要吃點嗎?”
看著江檸疑惑的眼神,她回答:“剛吃了飯呢,那就別了,我自己晚點再享受吧。”
面對這個情境,江檸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打開冰箱看到了一款精致的小蛋糕。“這個是你什么時候買的?”
她看到未開封的桌面上還放著一包蠟燭,外包裝的英文與蛋糕盒上的字相同,顯然是配套的,“還有蠟燭哦,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嗎?生日還準備蛋糕和蠟燭慶祝。”
聽見這番話,沈柒沉默片刻。
沒有直接回應江檸的詢問,她站起身,走向客廳開關,將最明亮的主燈關掉,只留下一個柔和的小燈。
不解地轉頭,江檸問道:“突然這樣暗下燈是為了什么?”
沈柒來到桌子前,平靜地打開了那包蠟燭,隨意的語氣下透露著一絲刻意:“我覺得你剛才說得對,恰好這里有蠟燭,那就當做是我生日好了。”
然而,江檸堅定地阻止她點蠟燭:“生日怎么能這么隨隨便便呢。”
聽到這話,沈柒挑起眉毛:“為什么不行呢?”
江檸頑固地說:“總之不行,你總不能把我的生日也這么敷衍了吧。”
仿佛憶起往事,江檸突然對沈柒說道:“況且,我到現在還沒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每次問你都含糊其辭。”
在這微黃昏暗的光線下,兩人眼神相遇,沈柒緩緩開口,低聲回應:“就是今天。”
“什么?”
江檸一臉驚訝,旋即不解追問,“今天怎么啦?”
“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沈柒笑著說道,每一個字眼都帶著鄭重。
聽到這里,江檸愣住了一秒,隨后下意識看了看掛鐘,時間已是23:55。
“你們剛才吃飯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快到今天結束的時間了啊。”
說著,她迅速接過沈柒手中的蠟燭,小心地了蛋糕中心。
蛋糕小得可憐,僅巴掌大小,點上一支后,就沒有多余的地方放置更多了。
嘴里嘟囔著為什么不買大一點的,但實際上,她的行動依舊嫻熟地繼續進行。
點燃了蠟燭,小火光瞬間映亮整個餐桌,那紅色的燭光讓房間氛圍溫馨起來。
此時沈柒插話:“其實這原本是買來一個人享用的,用那么大的蛋糕做什么?”
江檸嘲諷般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只剩下大約三分鐘到午夜零點,連忙催促沈柒,“趕快許個愿吧,否則過了今天就不靈驗了。”
沈柒不置可否地說:“你什么時候也相信這個了?”
雖然口中這么問,她還是順從地合上眼,雙手交握,在心底真心許了一個愿望。
沒有歡快的生日歌聲,也沒有眾多賓客,只有小蛋糕與江檸那滿含笑意的眼神。
沈柒睜開眼睛,一口氣吹熄了蠟燭,隨著隱隱飄來的糊烤香氣,聽見江檸輕聲道:
“沈柒,生日快樂。”
難道你之前吃飯時怎么沒開口呢?如果你說了,姐和我肯定能給你買到一個更大的生日蛋糕,在這里當場舉辦派對。”
江檸拿起叉子遞給沈柒問道。
后者舀起一勺蛋糕入口,淡淡地說:“沒關系,原本就沒打算過這個生日,只是順手買了一個蛋糕,正好邀你共享。”
因此江檸望著桌上的巴掌大草莓迷你蛋糕,陷入思考。
是不是她產生了誤會,總是覺得這蛋糕好像是沈柒特意為了她買的,因為她前幾日才跟沈柒討論過草莓口味蛋糕是否好吃的話題。
而現在沈柒竟購買了這么一小份僅夠自己食用的草莓蛋糕。
這很難不引發猜測。
沈柒只淺嘗了兩口便放下叉子站起來走向了沙發。
“你不吃了嗎?”
江檸疑惑地問道。
沈柒搖搖頭:“我不太喜歡蛋糕,剩下的草莓都還在,你都吃了吧,別浪費了。”
“……”
江檸被她故作無事的樣子逗笑了,并未拆穿她,徑直吃掉了沈柒未觸及的部分的草莓蛋糕。
——確實,小草莓蛋糕很美味。
江檸整理桌面后,看看時針已過深夜,便準備前往客房休息。
自從在沈柒的租屋住了幾晚后,現在去她家就如同老朋友一樣熟悉。
通常是超過晚上十點還不返回學校,自然而然就選擇客房過夜。
剛開始沈柒還打趣幾句,現在已經見怪不怪,甚至為她預備了一件舒適的睡衣。
“寒假你不如住在我家吧。”
穿著睡衣的江檸走出客房,正要去洗手間洗漱時,沈柒突然提出這樣的邀請。
語氣不是詢問,而更像是一個提議。
她深信江檸不會有抗拒,果然不出意料,江檸絲毫沒有質詢為何,僅點頭算是默許同意。
就這樣輕易地定下了此事。
......
新年晚會。
當沈柒和江檸走進教室時,已有不少同學聚成一團在聊天。
在教室里,所有的桌椅都被排列在兩側的墻壁以及后面的儲物柜旁,中間騰出一大片空間,預備進行節目表演。
沈柒隨意選了個靠墻角的地方坐定,緊隨其后的江檸也在她身旁坐下。
但當沈柒把背包放下時,宋昕雨卻從某個地方突兀出現,她的面容顯得疲憊不堪,失去了往常的精心裝扮,眼底滿是紅血絲,加上濃重的黑眼圈,讓人心生驚訝。
回憶起昨天她的情況好像還不至于這樣,一夜之間發生了怎樣的巨變?
“沈柒,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嗎?“宋昕雨的聲音低啞,沈柒不由得皺起眉頭問:“有什么事嗎?“
“求求你,我不會占用太多時間的。”
沈柒沉默了幾秒后,最終站起身來,跟隨宋昕雨離開教室。
兩人走到一片隱蔽的無人區域,宋昕雨當即雙膝下跪,拽住沈柒的衣角,淚如泉涌地說:“沈柒,這次我知道我錯了,你想要多少賠償,我都可以給你,但拜托別讓學校開除我,好不好?我的家中有我和兩個弟弟,爸媽沒有什么穩定收入,他們指望我考上好大學有份好工作養活我們,所以我不能失去這個機會,否則,我將會一敗涂地,整個家也會因此破碎。“
沈柒靜靜地站著看著她的懇求,心如止水。“若知如今,何必當初呢?為了那些錢,你竟然在網絡上造謠誹謗同學。
宋昕雨,當初決定那樣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的親人?”
宋昕雨低下頭,淚水無聲地墜落在地面。
她此刻深深地懊悔了。
昨天一夜搜尋視頻資料,她才明白原來當初沈自在給她承諾,即使暴露也能依靠公關平息,但面對網友數個小時的猛烈抨擊,沈自在選擇動用自己的資本壓制負面新聞,甚至使得公司的股價逐漸反彈。
然而對于她,沈自在沒有任何關懷和幫助。
當他冷酷無情地拉黑了宋昕雨的聯系方式,只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她的心徹底涼透。
此刻宋昕雨雙手緊握成拳,憤恨地說:“他完全是個偽君子!”
沈柒理解她所指的就是沈自在,卻并未表現出憐憫,反而輕蔑笑道:“商人都逐利,沈自在尤其如此,他自私的程度我比誰都了解。
跟你聯手,就應該預料到今天的局面。”
宋昕雨悔之莫及,但這世間沒有后悔藥。
她只祈求著沈柒,能寬宏大量地放過她:“沈柒,求求你了,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為我過去的行為道歉。“
“我不應該為難江檸,不應該帶頭孤立她,也不應在學校里散布流言蜚語,更不應該網購水軍對你的網絡暴力...我真的很懊悔,請你這次能原諒我,好嗎?“
沈柒定睛看著宋昕雨,保持沉默。
恰巧有兩位女生朝她們走來,沈柒想了想后示意宋昕雨起身。“誰知道未來會不會有人說我在背后迫使別人下跪,那些流言蜚語。”
她不愿再遭遇此類事情第二次。“網絡暴力這碼事,已經有一次足夠了。”
宋昕雨滿臉淚痕,發亂蓬蓬,顯然剛趕來教室時都沒顧得上整理。
沈柒低頭片刻,開口:“三千。”
“什么?“宋昕雨下意識追問。
沈柒解釋:“請你賠我的損失費,這樣這事就翻篇了。“
“你...你是當真嗎?!“宋昕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聞,她本以為自己將受到學校的開除處罰,而現在沈柒居然愿意寬恕?
她真的寬恕她了!
像是猜透宋昕雨的心思,沈柒冷冷說道:“我不追究是為了保護你家里免受牽連,其他別無他意。““以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了,看到你就討厭。”
說完,沈柒徑直走向教室,不容宋昕雨反駁一句話。
她明白自己怕會反悔,想起那天街頭的一棍,至今仍感疼痛。
教室內
“就這樣放過她?“江檸有些難以置信。
原本以為沈柒會給宋昕雨狠狠一個教訓,最終卻只要她賠償三千元?
沈柒從包里取出一包零食,隨手拆開,遞給江檸,說道:“事情主要都是沈自山唆使,水軍的錢也出自他手,宋昕雨充其量是個共犯,就算了,畢竟總不能真的開除吧?我認為她罪行還不夠重。”
沈柒陳述時,語氣里透露些許猶豫,也許她自己都覺得這次的選擇過于善心了?
要是換在以往,面對傷害自己的人她絕不會輕饒,會找出法子讓對方付出更深痛的代價。
但現在...
她能察覺內心有種微妙的改變,在她察覺之前,已悄無聲息地發生。
她不清楚這種轉變是否有益,只希望宋昕雨感恩勿忘恩。
......
慶祝晚會如約舉行。
除了一兩個請假的同學之外,教室里的同學們都圍坐著,觀看演出。
沈柒凝視著黑板,忽然側過頭悄聲問江檸:“那些字和圖案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畫的?”
江檸隨著沈柒的目光看過去,隨后點頭回答:“嗯,有什么問題嗎?”
“畫得還挺生動的。”
沈柒的目光停留在“元旦聯歡晚會“字樣旁邊栩栩如生的煙花圖上,詢問:“那你以前見過真正的煙花嗎?”
“見過。”
聽到這,沈柒明白地點了點頭:“難怪畫得像,我還以為你們那邊過年都不放煙火呢。”
“你怎么這么想?”
“當然,是因為我覺得煙花很昂貴吧,隨便幾盒就需要好幾百,總覺得你們那里的人不會輕易花這樣的錢。”
江檸思索著,似乎沈柒說的有一定道理。
在她的家鄉,春節期間的確也有放煙火的習俗,但卻并非每個家庭都會這么做。
“但我們家每年都會買一些煙花,在自家院子里放。”
江檸誠實地回答。
沈柒有些驚訝:“你們家不是很缺錢嗎?”
“的確不是很有錢,但也不至于完全貧困,買少量的煙花還是能做到的。”
話說到一半,江檸話音一頓,隨后轉變了話題:“但我從未親自點燃,只隔著玻璃窗遠遠地看著。”
沈柒歪了歪腦袋,“為什么不在院子里親手放?”
“...”
沉默了一會兒,江檸不知道如何回應。
她真的要告訴沈柒,每當放煙火時,父母總是把她反鎖在屋內,不讓她出去欣賞這些景象嗎?
事實上,所有這些煙火都是父母為了讓年幼的弟弟開心而購買的,女孩子沒有這種特權。
江檸記憶中的每一朵絢爛的煙花都是她在布滿塵埃的窗戶旁邊偷望的,畫面雖美,卻并不完整。
見到江檸陷入沉默,沈柒疑惑地問:“你怎么了?”
江檸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沒事,我只是覺得能在這里安靜地看表演,和你們一樣,真是難得。”